但她还是希望能得到他的同意,又或者说,是祝福。
一个父亲对于女儿,关于爱情的祝福。
电话那头,谢川久久没有说话,翻文件的声音很沉稳,一页又一页,犹如凌迟前的磨刀霍霍。
谢昳咬着唇,又重复了一遍,但这一次硬气了许多:“爸爸,我要和他重新在一起。”
风吹过被冰雪覆盖的雪松,几剖厚厚的雪从压弯的枝桠上重重砸下,落地的刹那“砰”的粉碎。
对面翻文件的声音总算停了。
他的语气没有变化,还是谢昳记忆里那个严父的模样:“我劝过你一次,懒得再劝。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你从小就不听话,顽劣任性的事情你做得还少吗?”
谢昳心里有点失望,但她看不到的电话那头,两鬓斑白却依稀可见年轻时候英俊模样的年迈男人,脸上表情比语气轻松很多。
他其实五年前就料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毕竟这世界上能让他这个倔强又顽劣的女儿心甘情愿付出这么多的,大概也只有那么一个人。
……好在那个年轻人是真心待她,会比他对她要好。
谢川摘下眼镜搁在桌上,拿起刚刚填完的移民文件,沉声道:“谢昳,我和你周阿姨打算移民去澳洲了,往后见面的机会不多。”
他几乎很少和她说这些,不是为了辩解,只是想至少要有个交代,“你从小就聪明,肯定也知道,你周阿姨对于当年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你妹妹去世之后,她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我得顾着她,不能两头都讨好。
碧海方舟的房子,还有国内的其他房产和产业我都留给你,往后你再怎么折腾我都管不着了。”
谢昳握着电话的手一紧。
这些年来,谢家宛如地狱,谢川、周婉玲还有她,三个人都在这地狱里挣扎,没有一个人好过。
谢昳明白,这么多年来,谢川在两边夹缝中严厉地教育她成人,又替她担下了那么大的重担,他终于想要做出选择。
她没有立场去怪他,总归周婉玲是他的枕边人,也总归她才能陪伴他到老。
谢昳很轻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对他们即将要移民提出异议,却抢在他挂电话之前固执地问了一个困扰她很多年如鲠在喉的问题:“爸爸,当年我回谢家之后,您……您为什么要给我换名字?”
她在十一岁之前并不叫谢昳,是在谢秋意去世之后,才改了名字。
当时的谢昳并不知道原因,还因为自己的新名字是个偏僻的多音字新鲜了许久,直到有天听到家里的佣人们背着她讨论得热烈。
“唉,老爷怎么给大小姐起了这么个名字,昳昳,意意,叫起来怪像二小姐的。
可怜我们二小姐,小小年纪就……多乖巧的孩子啊,像一个小太阳,总是呵呵笑着,一点架子都没有。
不像大小姐,成天冷冰冰的,看着瘆人。”
“是啊,不过大概也是老爷实在舍不得二小姐,所以给大小姐改了名字。
这人嘛,虽然知道不是一样的,但总归得有个念想。”
谢昳从那个时候开始越发叛逆,讨厌那个家,讨厌谢川,甚至对自己的名字都厌恶至极……这种迁怒的情绪,大概直到大学的时候,看到那个和她一样活得艰难的少年,在草稿纸背后一笔一划虔诚地写满了她的名字之后,才得以释怀与救赎。
“您当初为什么给我换名字?
是因为……”,谢昳咬了咬牙,在她的整个少年时代都难以启齿的事情,如今总算能够倔强地、又故作轻松地问出口,“是因为谢秋意吗?”
电话那头,谢川闻言沉默了很久,随即淡淡的回答却出乎谢昳的意料。
他毕竟年纪大了,语速没有很多年前教育她的时候那么快,说起事情来有一种属于老年人的平缓:“和你妹妹有什么关系。
当年你们两个都得了流感,她没能挺过去,你也在IUC里待了很多天。
我去找人给你算了命,算命先生说你五行缺火、容易夭折。
果然,改了日字旁的名字之后没过几天,你就出了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