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他低下头,声音哑得厉害,却还是不忍心把话说得绝对:“昳昳,我们……我们暂时先分开一段时间。
毕业之前……毕业之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等这段时间过去以后,我会来找你。”
他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着实艰难,说完后又闭了闭眼睛,根本不敢看她:“到那个时候,等到我来找你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再相信我一次,以后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的。”
谢昳听得浑身发抖,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她咬牙切齿地给了他一个巴掌:“江泽予,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你以为你是谁啊,跟你在一起是我的决定,跟你分手也得由我来提。
再说了,不就是那几个傻子说了两句话吗?
我从小到大听过的难听的话比这重千万倍,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
她小的时候,谢川的现任老婆周婉玲,背地里管她叫丧门星,咒她不得好死。
亲戚朋友们私底下骂她是杂种,可能都不是谢川的血脉。
就连谢川,在谢秋意死后都屡屡责骂她顽劣不堪、死性不改。
她什么难听的话没有听过?
小区幽黄色的路灯下,谢昳近乎凶戾地吼他:“我长这么大怕过什么?
我还就偏要陪你走过去,怎么,你怂了?”
黯夜沉沉,心情复杂的少年再哑口无言,只上前一步,眼睛发红地狠狠吻住了他爱着的姑娘。
后来的江泽予总是回想起那个夜晚,那个他明确地感受到被她爱着的夜晚。
可他却无法判断,那感受是不是他的错觉。
在那段最艰难的时候,谢昳曾经强硬地、信誓旦旦地说要陪他走过去。
可几个月后,明明最难熬的日子快要过去,她却提出了分手,还姿态高傲地、抬着下巴质问他:“江泽予,你家境贫困,还坐过牢,凭什么认为我会陪你走到底。”
说要陪他走过去的人是她,问他凭什么认为她会陪他走到底的人,也是她。
简直像一本荒诞至极的讽刺小说。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那么不甘心地一再挽留,才会疯了一样追到美国去,才会耿耿于怀了这么许多年。
……
那天的后来,江泽予第一次说了关于他的事情,那些事情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一度闭口不谈。
他从前一直觉得,就连法院都判了他的罪,那么就算说出来,又有谁能相信他呢?
可在那个晚上,在他爱着的女孩儿信誓旦旦地说要陪他走过那段艰难岁月之后,他忽然就想要告诉她一切。
他急切地想要让她知道,她没有信错人。
于是江泽予告诉了谢昳有关于当年的所有事情,准确的来说,是他所知道的部分。
在他知道的故事里面,并没有周家这一环,而只有一个名叫张秋红的孕妇。
江泽予当年入狱的罪名是故意伤害罪。
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高考分数出来后,他成了北京城的理科状元。
七月份,他拿到了T大的录取通知书。
江泽予当时就读的学校是城东一所不算出名的高中,出一个北京城理科状元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于是学校对此非常重视,做了许多的宣传,还邀请了他回母校做招生演讲。
那天是七月中旬,北京城最热的一天。
下午两点多,江泽予演讲完,从学校回家,三十七八度的高温下,街道上人烟罕见。
从学校到他家的路上,有一个老旧的居民区,他骑车经过,恰好碰见一个买菜回来的孕妇满头大汗地倒在小区门口,模样很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