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洒洒百余字,四四格式,封拜延州部将沈宸为灵武县开国男。
柴荣可以肯定,这绝不是郭威的笔迹,也不是窦仪所书,甚至不是冯道范质李谷王溥任意一人的字体。
当然更不是自己写的……
柴荣并不知道清河崔氏有个旁支迁居西北,更不认识那个名叫崔褒字去非的八路军节度掌书记,自然也就看不出他的笔迹……
实在是一笔好字……柴荣心中暗自感叹……
“你亲眼看见霍国公开的匣子?”皇帝抬起头,轻声问跪在丹墀下的胖大汉子。
赵匡胤满头是汗,跪伏在下不敢抬头,声音却依然洪亮清晰:“李太尉确是当着微臣的面开的匣子……”
“匣子内便是此物?”柴荣的手指轻轻抚在制书的文字上,帛书表面平滑冰凉,有着不同寻常的触感。
“正是,李太尉自匣中取出的便是这道……这道帛书……”赵匡胤头上的汗滴在丹墀下,却不敢去擦。
“空白的?”柴荣继续问。
“正是!”赵匡胤一个字都不敢多答。
柴荣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书写也是当着你的面?”
“是……”赵匡胤的头伏的更低了。
柴荣轻轻叹了一声,挥手道:“元朗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赵匡胤倒退着出了大殿,柴荣抬起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右拾遗王仆,轻声问道:“如何?”
王仆看了一眼铺在案子上的制书,问道:“这具名……陛下自己还记得么?”
“自然记得……”柴荣苦笑,“这样的制书共有四份,是先帝病重期间为应缓急所制,一份在冯令公手中,一份在折令公手中,我手中也有一份,还有一份乃是先帝自家留着的……”
王仆捻着胡须轻轻点头:“先帝布置周密,这是为防万一的措置!”
柴荣点了点头:“我嗣位当日,两位令公便已经交还了手中的制书,只有先帝自家留存的那一份不曾见,我原本以为还存在禁中,却不料先帝竟将其赐给了李怀仁……”
王仆笑了:“先帝智慧,几近于圣贤了……”
柴荣也笑了:“这位李太尉却也是个妙人,如此宝贝的一道护身符,他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糊里糊涂地用了……”
王仆脸上笑意更浓:“太尉心智之聪颖,确也当得大行皇帝的爱护器重……”
柴荣和王仆都未曾说破,郭威将这道空白制书赐给了李文革,任他书写内容,实际上便相当于将废立之权授予了他,而李文革当着赵匡胤的面便随随便便将诏书填好还回来,却是在向柴荣自明心迹,以示自己并无自立篡逆之意。
要知道,同样一道空白制文,在冯道手中和在李文革手中作用是截然不同的。
八路军中意欲拥戴李文革称王称帝者绝对不在少数,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法『性』契机,如今郭威临死赐了这么一道空白制书过来,这可是天赐良机,李文革纵然此时还不想称帝,暂时隐忍韬晦,也完全可以将这份制书捏在手中,一方面留待日后所用,一方面对中枢的柴荣也是个牵制。
谁想得到,李文革却用这道制书为沈宸谋了一个县男的爵位。
虽说爵不轻赏,但是和这道空白遗诏的分量比起来,一个男爵实在是不值一提。
就算是实封男爵,世袭罔替,那分量也差得远得多。
何况李文革只是给沈宸要了一个没有实封不能世袭的空名头,还是五等爵中地位最低的男爵。
男爵按照品秩论只有从五品,而此时沈宸的职事和军衔都已经升到正四品了。
如此珍贵的东西如此用,实在是……太浪费了……
李文革的脑袋被驴踢过了么?
连柴荣心中都暗自为这位李太尉感到可惜。
一个人……竟然能够愚蠢到这等地步……实在是蠢货中的极品了……
柴荣那里兀自感叹,王仆却款款开言道:“这道空白遗诏,实是大行皇帝赐给怀仁太尉和陛下的一道题目,怀仁太尉的对答可谓完满,如今轮到陛下来答这道题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