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利有弊;佟化成这时候不得不感激夜色的好处。已经从淮东火炮覆盖区域冲锋而过来的骑兵,多半看不见留在身后夜色里那么的惨重伤亡,他们贴近淮东军进入西岸的滩头阵地,趁着淮东军在西岸的阵地也不防备,在近距离里,一次次的提起马速,以绝死的姿态,冲击淮东军的西岸临时防线。燕胡一个个以武勇著名的骑将们,以马槊、骑枪为兵刃,左右拨打挥舞,重逾数百斤的铸铁盾车、刺矛车在他们面前也轻易给拨倒,甚至给拨得翻滚。这些个无惧生死的燕胡武将,面对淮东军刺杀的枪矛,即使身体给刺出十数血洞,犹不忘在临死之时往前冲突,欲给后来者的杀出更大的缺口,嘶吼声巨如惊雷……淮东军的步旅虽以防守严密著称,但子夜后才进入西岸的临时战线,终究是谈不上守备严密,而胡骑不顾伤亡,在近距离里拼命的催激马速,亡命的冲刺,还是给进入西岸的淮东军造成强大的压力跟伤亡。胡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冲透淮东军在西岸的防阵,摧毁栈桥,再围歼在西岸的淮东军将卒,然后退却,等待淮东军围敌凤河西看着战场上纵横交错的尸体,那些个主人战死、受淮东炮火惊吓的战马,在战场上横冲直撞……藏身一座无名矮山之后的佟化成欲哭无泪,看着脸色铁青的那赫乌孤,在扈骑的掩护下,骑到矮山的背后,拖着哭腔劝道:“伤亡太惨重,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要退,往哪里退?”那赫乌孤髯须如针,虎目布满血丝,过去一天的血腥战事,叫他像输红眼的赌徒,面对佟化成的劝告,他厉声回斥。听到那赫乌孤的厉声训斥,佟化成一屁股坐在山石上,也无言以对:事实也恰如那赫乌孤所言,凤河之战一经展开,就很难有收手的可能。燕京城就在凤河西北八十里外,从凤河往西北,再没有险要的地形能够迟缓淮东军西进的步伐。他们身后就是安墟城,而周不过四五里、位于冀东平原腹地的安墟城,显然绝对不是数万骑兵退而守御的良地。由于淮东军在潮白河、涡水河两翼各有一到两万的精锐步旅存在,使得他们即使往后撤,也没有办法拉出足够的战场空隙,从空隙中迂回进去,包括淮东军中路兵马的侧后翼。没有血勇之气,不能迎着淮东军的兵锋进行一次又一次反冲锋,就只能往燕京城撤退。他们撤到燕京城,淮东军也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推进到燕京城下,时机拖到这一步,他们连弃都西逃的时间都没有了。拙于守城的北燕骑兵,撤回到燕京城,面对更擅长攻城战的淮东军,未必能有比凤河战场更好的发挥。眼前看上去他们的伤亡异常惨重,但淮东军也不是没有伤亡,甚至也出现防线给他们反复杀透的情形,只是那三座铁梁桥横卧在凤河之上,是那种的刺目。本来他们每杀透一次淮东军在西岸的战线,只要能及时摧毁渡桥,就能获得围歼其西岸残部的机会,就能一次次的重挫淮东军挺进西岸的锐气,从而给己方在战场空隙获得难得的休整机会……然而就是韩村渡河段三座铁梁桥的存在,使得淮东军将卒挺进西岸的步伐没有一次会是因这边的强击冲锋而告中断;相反的,这边每一次冲锋的间隙,都是淮东军进入韩村渡西岸兵马整饬及加强、延伸防线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