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会夹。”顾襄说。焦忞说:“带会儿一起看电影怎么样?”顾襄:“看电影?”“嗯,很久没看电影了。”“我才看过,不想去。”焦忞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他有些倒胃口。“那我们去哪里逛逛,去游乐场?”“不想去。”顾襄顿了顿,道,“焦忞,我小学老师的父亲住院了。”“什么情况?”顾襄把昨天看到的事说了一遍,焦忞吃着菜,道:“那就是年纪大了。那医生说的有道理,你呀,别想这么多。”顾襄又道:“我这段时间看见了三个人过世。”焦忞给她夹菜,“吃。”又漫不经心,“少去医院那种地方,晦气。我早说了你那住处不好,给你留了房间你不来。”顾襄:“我那里住得挺好。”“对了——”顾襄抬眼。“——你老师他爸要是死了,你还要给帛金吧?这边什么习俗,一般给多少价位?”顾襄:“……”饭后,顾襄不想逛街,焦忞带她去培训班转了一圈。顾襄看着门边柜上放着的通告纸,说:“又有比赛了啊。”焦忞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文件夹,走过去,搭住她肩膀:“还是不能认数字?”“嗯……”“我前天听人介绍了一个脑科专家,对方在帮我联络,你再等等。”“我看过很多专家了。”“这个也许不一样。”焦忞揉了揉她的头,手没松,扶住她的后脑勺,贴近她,“就算看不好也没事,你来我这里工作,给我当助手,我包吃包住。”“算了吧。”顾襄推开他的手,电话响了,她接起听。“妈。”顾襄道。焦忞瞥向她。褚琴问她:“在干什么?”顾襄:“在虞思。”褚琴:“虞思?”顾襄:“是青东市新开的这家虞思。”焦忞抽了张纸,快速写了几个字,让顾襄看。【别说我在这里】顾襄不解,望向焦忞,焦忞示意了一下,让她照做。褚琴:“就你一个人吗?”顾襄:“哦……不是。”褚琴:“还有谁?”焦忞甩了甩纸,提醒她。顾襄回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办公区,她道:“郭千本在这里。”褚琴:“哦,他呀。你经常找他玩也好,别总是一个人闷着。”“嗯,知道。”顾襄回。结束通话,顾襄看向焦忞:“你为什么不让我妈知道你在这里?”焦忞道:“我跟你妈向来不对付。”顾襄狐疑。她去年十月在医院醒来后,想着自己的病情,一直没太留意焦忞和母亲的情况。现在想来,他们似乎发生过争执,那几天当着她的面,她母亲对焦忞声严厉色,焦忞却忍着脾气,言听计从。顾襄打量着他:“你跟我妈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焦忞说:“想什么呢,我跟你妈话都说不上几句。”顾襄垂眸,也不追问。她又翻了翻那几张赛事详情。母亲说她还能参赛,不过是安慰罢了,她连题目都无法读出,怎么比赛?焦忞站边上,扫了眼通告纸,跟她解释下半年的赛事规则。外面,郭千本暂时忙完了手头的事,去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喝着水,他望向老总办公室,透过落地玻璃,他看见顾襄低着头,老总就近近地站在她身边,说着什么话。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这样的视线……郭千本放下水杯,移开眼,吐了口气。天黑前,焦忞把人送回小区。顾襄陪文凤仪吃过饭,洗了一个澡,然后坐到阳台上吹着风,擦头发。高劲半小时前问她在做什么,她才看到微信,回复:“在阳台吹风。”信息很快就来。高劲:“吃过饭了吗?”顾襄:“吃过了。”高劲:“听说齐老师的父亲住院了。”顾襄:“嗯,我昨天已经去看望过了。”发完这条,她想了想,又输入:“高劲,你送走过多少临终病人?”她没收到回复,高劲直接打来了电话。她接起,“高劲。”“顾襄。”她抿了抿唇,没再开口。高劲声音低柔:“是不是有什么事?”顾襄犹豫了几秒,慢慢开口:“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她来青东市还不足两个月,已经目送三个人离开这个世界。她跟他们素未谋面,不过机缘巧合,在他们临终前与他们相识。她以为人死了就死了,但亲眼见到昨天还大声唱歌的人忽然离去,她依旧无法平常心看待。“对待生离死别,怎么会有人做到平常心呢?”高劲轻声说,“生时喜悦,死时悲伤,这是人之常情。”顾襄问:“你做了这么多年医生,还会难过吗?”高劲道:“我如果说我已经不会难过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冷血?”顾襄想了想:“不会。”高劲似乎在微笑,“我现在不会像最初那样,轻易被病人牵动情绪,如果真的有什么难过的,你忘记我跟你说过,‘明天’会有无数的可能吗?我更期待明天。”顾襄道:“嗯,我还没跟你说过,我昨天在锦阳公园碰到过欧阳阿姨她们,她昨天很开心。”“欧阳先生已经跟我提过了,他还说他那两个孩子现在对数独很感兴趣。”“真的?”“还有,那些老同学里头,只有两个人找欧阳先生报销了旅费。”顾襄:“齐老师说老一辈的友谊很纯真。”她垂眸,声音轻轻地。“他们真好。”有过去可以回忆。高劲忽然道:“你还在阳台吗?”“还在。”“等我一会儿。”顾襄擦着头发,等待片刻,忽然听到一声琴弦拨动。她一顿,抬起头。“ifihadlivelifewithoutyounear,thedayswouldallepty…………”是前天在广场上的卖唱者唱得那首英文歌。楼上,高劲抱着吉他,坐在阳台地上。他靠着墙,单腿支起,慢悠悠地拨动琴弦。“nothg’sgonnachanloveforyou,yououghtknownowhowuchiloveyou……”“iftheroadaheadnoteasy,ourlovewillleadthewayfor,jtlikeaguildgstar,i’llthereforyouyoushouldneed……”顾襄放下毛巾,站了起来。他的嗓音低而干净,像是跟她说从前的故事,娓娓道来,温和暖柔。一曲结束,高劲放下吉他,从地上站起,望向楼下。顾襄扶着栏杆,人探在外,仰头看上空。她的长发被夜风轻抚,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如果前路崎岖,爱将指引我们的路,像一颗导航的星,你需要我时,我就在那里……”今夜的月色,格外柔软。隔壁佟家。高美慧带了一天孩子,实在太累,吃过晚饭她就去房间打盹。迷迷糊糊被什么声音炒醒,睁眼看时间,才不到九点。她走到客厅,打着哈欠问佟灿灿:“刚才什么声音啊?”佟灿灿正抱着弟弟看动画片,她正为剧情焦心,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敷衍着:“什么声音?没有吧。”高美慧说:“睡得好好的,都把我吵醒了,看来是你电视开太大声了,小点声!”佟灿灿撇清关系:“你不要随便冤枉人,是不是楼下野猫叫?”高美慧琢磨:“春天都过了还发春?”她天马行空了一会儿,忽然道,“对,是提醒我了,该给你哥哥安排相亲了。”佟灿灿:“……”她不知道老妈的思维是几级跳,“怎么无缘无故想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