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媗听罢佟嬷嬷的话,也不慌张,沉吟半晌后,她道:“暗二在哪儿?我去寻他。”
佟嬷嬷道:“老奴方才见他往马厩去了,姑娘可要老奴去唤他过来?”
自家姑娘爱洁,马厩牛棚这些个臭气熏天的地方,姑娘惯来是不爱去的。
佟嬷嬷想得理所当然,却是忘了今时不同于往日,她早就不是卫家那位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大娘子了。
暗二是薛无问身边数一数二的暗卫,便是薛老夫人身边几位得力的嬷嬷都得要以礼相待,更别提她这样一位无依无靠、身如浮萍的落难千金。
将指尖的墨汁擦拭干净后,卫媗提起裙角,快步出了无双院,往马厩去。
此时的马厩里,不仅暗二在,暗一也在。二人交头接耳,时不时瞥向马厩里一匹高大神骏的马。
卫媗望着那匹马,脚步不由得一缓。
那是一匹汗血宝马,体型饱满优美,鬃毛乌黑油亮,鼻子“呼呼”喷着气,一派桀骜不驯的模样。
这是一匹同碎冰生得十分相似的马,却不是碎冰。碎冰望向相熟的人时,目光湿漉漉的,要更柔和些。
卫媗自打去了肃州,便不曾见过碎冰。
她在肃州时,还曾特地给碎冰做了个香囊,想亲自给小家伙。那香囊自是没能送出去,薛无问接过她的香囊,只漫不经心地笑了下,面不改色道:“那小子一回到肃州便天天跑到外头去野,今儿你是看不见它了,这香囊我替你转交给它。”
卫媗顿住了脚步,捏着裙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抠了下,也就在这时,前头忽然传来暗二的声音。
“世子自打碎冰死后,便再不肯亲自养战马。我琢磨着踏雪同碎冰血脉相同,生得也像,世子大抵会喜欢吧?过几日便是世子的生辰,希望世子会喜欢咱们精心为他准备的生辰礼。”
暗二这话一出,暗一便瞪大了眼,像跟看怪物一般。
可他着实顾不得说什么,在卫媗看不见的地方用力地拽了下暗二的衣摆,声音从牙缝里悄悄溜出:“你少说两句,卫大娘子来了!”
暗二仿佛刚觉察到卫媗的到来,忙放下手上的毛篦,冲她拱手行礼,恭声道:“见过大娘子。”
卫媗轻轻颔首,半晌,她道:“碎冰是不是出事了?”
暗一一听这话便知不好,张嘴想道不是。谁料旁边的暗二跟吃错药一般,直愣愣地便回了声“是”。
“碎冰在青州受了伤,回到肃州没撑几日便死了,世子亲自喂他吃下那让它无知无觉死去的药。大娘子,世子怕您伤心,不许我们说。今儿我嘴碎,让您知晓了这事,还望您当做不知。”
想起碎冰憨憨地给她送花送荔枝果“请罪”的场景,卫媗忍不住鼻尖一酸。
她点了下头,道:“今日你们便只当我没来过这儿。”
说到这,她顿了顿,到底没忘记来马厩寻暗二是为了何事,又继续道:“我来这实则是有一事相求,嬷嬷先前听你说,锦衣卫的人去了白水寨——”
“大娘子若是为了白水寨那群卫家旧仆而来,那便放一万个心好了。”暗二打断卫媗,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来,道:“白水寨有我们的人在,沈壮士在白水寨几番历险,都是定国公府的人出手相救的。今日是世子亲自带人去剿匪,未免大娘子您伤心,自然也不会让他出事。”
这话透露出来的信息不仅惊了卫媗,也惊了暗一。
卫媗垂下细长的乌睫,道了句谢便转身离开了马厩。
暗一憋话憋得难受,卫媗一离开马厩,他长手用力一指暗二,碎碎念叨:“你今日是吃错了药不成!世子说过多少回,不许咱们在卫大娘子面前提起碎冰和白水寨的事!你这锯嘴葫芦从方才就不对劲儿,莫名其妙就在嬷嬷面前提及白水寨的事,之后又故意在卫大娘子面前说起碎冰。你同我说说,你究竟有何居心?你,你,你就不怕世子罚你?”
“罚就罚。”暗二面无表情地拿起毛篦,继续梳着踏雪颈圈那一丛茂密的鬃毛,“你若是少读两本戏折子,大抵就能知晓我为何要说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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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一与暗二的一番争执,卫媗自是不知晓。回到无双院,软言安抚了佟嬷嬷两句,便去了小厨房。
佟嬷嬷见她面色不大好,只当她是没睡好,忙道:“姑娘去午憩一会罢,你想吃甚,老奴代您去同厨娘说一声便是。”
卫媗抬眸道:“我想学着做一碗寿面,嬷嬷,你教一教我。”
佟嬷嬷先前两日才听公府里的仆妇说,世子爷的生辰就在这个月尾。这会听卫媗这么一说,下意识便问道:“姑娘可是为了薛世子,才想要学做寿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