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将内心积压起来的所有不满和戾气,全都转化成了对武昙的厌恶和刁难,全部对着她发泄了。
而现在,萧樾跟他说这些,也并不是指望着他能幡然醒悟还是什么的,只是他自己作为一个过来人,亲眼目睹了前世的那场悲剧,由衷的有感而发罢了。
可是,萧昀对他的敌意太重,压根就听不进去他的任何劝诫,只还是咄咄逼人的冷笑道:“所以呢?皇叔跟本宫说教这么多,是在告诉本宫,在江山和美人之间,你选择了美人吗?”
这种鬼话,谁信?
一切就只为了武昙?她凭什么?
萧樾见他如此冥顽不灵,也就逐渐敛了笑容,继续心平气和的说道:“本王从戎八年,为北境主帅五年,经历大小战事无数,虽不说劳苦功高,但至少对大胤,对萧家的列祖列宗,甚至是这片天底下的百姓——我尽心尽力了,也确实称得上问心无愧。本王知道你们父子都是在疑心什么,确实,就单凭着当年你父皇驱逐本王出京的作为,他就应该是问心有愧的,如今看到本王掌权,惶惶不可终日就对了。可是萧昀,你也长这么大了,有些思维方式,不该再受他的左右和摆布了,你用你自己的眼睛看,你扪心自问,最起码到今天,到今时今日——本王可曾有过任何的不义之举?”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但是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活了这前后两世,看到的和经历过的风浪都太多,有太多的东西都已经看淡了,不值得他激昂或是愤怒的讨说法了。
现在,他就只是在跟萧昀讲道理。
因为他这话里,不乏对皇帝不恭的怨言,萧昀就听得眉心直跳,期间几次想要出言反驳,一时之间又没找到合适的词,最后就只是紧抿着唇角,还是满怀敌意的盯着萧樾在看。
萧樾对他,可不比对着武昙那样的耐性,而且一开始也就没指望还能感化他或是怎么样,只道:“横竖该说的不该说的,本王今天都跟你说明白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就这样吧。”
说完,也不等萧昀再反应,就径自转身,原路返回了。
跟萧昀深谈了这一次之后,他的情绪明显就低落了几分下来,往回走的路上一直是面容严肃,目光深沉,并且一路也没什么话。
雷鸣察言观色了好半天,知道不该在这时候再搅和,但萧樾方才的那番话,却让他听出了些许内情,见着左右无人,才终于大着胆子道出了心中存了许久的那个困惑:“主子,属下知道自己不该僭越,但是有件事,确实是困扰了许久,想……问您?”
萧樾的心情不太好,只简练的丢下一个字:“说!”
雷鸣从旁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小心翼翼的问:“您这趟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说是回京了,却并没有对北境放权,并且回京之后,又一再关注南境守将武勋家里的动静,甚至于是对皇帝的不满也都是写在脸上的,雷鸣一直以为他就是存了谋朝篡位的心,这才回来的。
可刚才听他跟萧昀说的那番话——
如果他不是在诓萧昀的话,就说明他没存那种心思的。
萧樾一直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这一次倒是没有再瞒他,冷然道:“本王虽然没有野心,但气性和脾气却还都有,我不是非做什么不可的,就单看他们要怎么做了。萧植活不了多久了,整个朝廷在他的疑心病之下,这些年朝臣们要么庸碌无为,明哲保身,要么善于钻营,勾心斗角,再这么下去,整个大胤王朝也支撑不了几十年了。萧昀如果将来安分,本王会让他在那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如若他还是听萧植的,冥顽不灵,本王也不会手软。至于武勋——他背后有事儿,并且牵扯不小,本王得先查明白了再做掉他。”
萧樾是恨萧昀,但恨的是前世那个不择手段算计了他的萧昀。
当年他举兵反叛,杀回京城,在逼到萧昀阵前自刎的时候,那段恩怨就已经过去了。
如果现在的萧昀还是当初的那一个,他必然会不惜一切的也不叫对方好过,可眼前的萧昀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还没有对他做出任何不顾血脉亲情的恶事,他不喜欢这个侄子归不喜欢,但还不到非要杀了萧昀不可的地步。
雷鸣听得胆战心惊,皇帝和太子的事反而不急在一时,倒是武勋……
“定远侯?他背后能有什么事?”雷鸣屏住了呼吸,紧张的追问,话到一半,又恍然大悟,“怪不得您之前让燕北去暗查他的那个夫人。是……跟他那个夫人有关?到底是什么事啊?”
萧樾道:“该你知道的时候,本王自然会让你知道。”
他既然不想说,雷鸣就也不敢再问了,只是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觉得有件事不问明白了不行,就还是大着胆子再开口:“主子,那您跟武家二小姐……您接近她,难道……也是因为定远侯?”
如果自家王爷就是拿那二小姐做筏子了,雷鸣就觉得自己可能得去撞南墙了。
毕竟——
他这俩月呕心沥血的从中调和,尽心竭力的哄那小祖宗,撮合两个人,是真的把对方当成未来的主母来供奉的,那奉献的都是实打实的真感情,不可谓不是用心良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