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悠悠,转眼到了六月二十四。
这一日是萧无碍的生辰。前世每一年的这一天,就是大周的“万寿节”,举国欢庆。
陆星霜记得,有一年的万寿节,西狄、犬戎、暹罗、还有扶桑、新罗、百济各国使团齐聚京城,恭祝萧无碍万寿无疆。
既是国礼,又有家礼,所有六宫妃嫔,皇子皇女,皇室宗亲,并朝廷文武百官、各诰命夫人,在皇宫内大摆筵席。光是表演歌舞的ji人就动用了上万,烟花盛放一夜。内外上下,张灯结彩,说不完的流光溢彩、粉脂流香。
忆往昔,不是恍若,而是真的隔世了。
清早,太阳破开云层,晨风吹拂岭南翠绿的十万大山,也吹过三面环山的低矮聚居县城。县衙旁边桂花街后宅院内,陆星霜听着啾啾的鸟叫起身,望着铜花镜里自己纤细偏瘦的面容,心绪忽然沉了下去,恐慌如漫过岸堤的河水,肆意的蔓延。
曾经以为,那些在宫中独守空窗的日日夜夜,对着铜镜看自己容颜老去,枯等着人生尽头,便是最大的寂寞。是她当了皇后不得不忍的代价。
可现在,她在大周版图最偏远的岭南,一个蛮荒之地,身边没有一个她前世熟知相交过的亲戚、朋友。她换了容颜,换了身份,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意。
倘或她此刻死了,有谁知道她曾经是大周的皇后呢?
尤其是萧无碍!他不知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不会为自己流一滴泪,不会为自己动一点心思。
两辈子都活得这么悲苦吗?
陆星霜的小脸蒙上一层阴影。
九儿莫名其妙,昨儿还为解决了夫人的事情开心,今天怎么了?想不通!
去敬安堂理事,陆星霜也淡淡的,没说什么,那些管事娘子多精的人,一个个互相瞅了瞅,谁也不敢生事。半个时辰,家中杂务也就理清了。
陆星霜按习惯去了集福堂。难得老太爷也在,还和颜悦色的问,
“娇娇儿啊,听管事的说,这几日都是你管家,不错啊!井井有条,没有生乱。”
“祖父谬赞了,家中人都是祖父祖母用的老人,孙女只是按照惯例行事,能有什么乱子。”
“呵呵!希望如此!”
老太爷笑眯眯摸了摸胡子,让几日前随着陆星霜回陆家的小全嬷嬷,照顾陆老夫人,摆了摆手,引着几个孙子孙女一起去书房了。
“祖父今日便考考你们的学问。谁先来?”
陆明义现在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主动站出来,羞涩但大着胆子道,“祖父,明义上上月开始随父亲学《礼》。”
“上个月学的?那好,你全文背诵吧。”
陆明义当即一愣,不得不硬着头皮,“孙儿学到‘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
“学了近一个月,才学了第一篇‘典礼’?你是猪脑袋啊?”
陆老太爷皱着眉头,脸色的表情不是不好看,而是荒谬,彷佛看到了天大笑话。
“礼为人之本,不知礼不为人。你们谁能背诵全文?明雪?你最大,试试看。”
陆明雪急忙道,“孙女平日练字练得多。此外,还有半日是随母亲学女红。”
陆老太爷将目光挪到陆明霏身上,明霏也有点胆儿发颤,“明霏……非非……”
非了半天,一句也没背诵出来。其实陆明霏是知道一点的,不过看到祖父那生气的面孔,不知怎么,一句也背诵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