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在这春日的大榕树下并不融洽,村子里只剩下十几个人还停留在那里,大部分的还是觉得这好比天方夜谭,各自回家干活了。只有少数人依旧站在原地,听着颜宋同许漫修接着讲下去。
“如今,就只剩下这些人了,你还准备继续干下去吗?”许漫修小声在她耳边嘀咕。
确实对于这五村的村民而言,突然转化的生活方式实在太过冒险。但是成败往往是在一念之间,只知道守着家里的财宝,不知如何走出家门的往往只会愈发没落与贫穷。这个道理,她是她幼时在罗府学到的。
她看着底下的村民,依旧坚持说道,“留下来的人,我们要做的就是留住商队,让商队能够对五村的东西产生兴趣,这样子,相信过不了多久,五村也能够同三村一样富裕起来。”
“那颜姑娘,我们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底下一老妇人说道,“你看我这老婆子腿脚也不利索,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大家也不必太有负担,反正这一次商队来此处,大家只需用家中多余的菜招待他们便可。与其让菜在田地里腐烂,还不如做出一些新的贡献。”
“颜姑娘是说让那些人吃剩菜?”底下有人掩嘴笑道。
“自然没有剩菜一说,大家伙吃的不也是田地里新鲜的蔬菜吗?”颜宋看着众人突然产生一个念头,“对了,我记得,每家每户都有种高粱是吗?”
“是,除了用来酿酒的,其余的也都放在田地里,颜姑娘要这高粱有何用处?”
“回到江南之前,我曾在花城带过一段时间,那处的高粱长势尤为好,我当时奇怪着,随手掐了几根,发现里头都是些害虫。可想而知,等到高粱成熟之际,这些害虫都将咬死庄稼,而此时我们的高粱也必定更加珍贵。”
许漫修的眼神从下而上地瞟过她,这个女子原本以为只是有点小聪明,却能注意到路边的高粱的长势,以此来判断收成之后的情况。他的一侧嘴角稍稍上扬,奇,还真是奇计!
回到颜府之后,她立刻用笔墨将这几日都需要准备好的东西给记下来,虽然只是少数人参加,但也必定要在这种找到谋利的方法。高粱……好像还需要些什么……
“小姐,许秀才来了,就在门口!”阿春跌跌撞撞跑进来。
许漫修?他来做什么?颜宋突然对许漫修这人好奇,之前修建堤坝一事,他屡次想要阻挠她,但今日在村口他却实则处处帮助她,究竟他是想要帮她还是想要看她出洋相?
许漫修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袍,与他之前那副下地的模样完全不同,倒真成了油头粉面的书生。
“不知——许公子此次前来是为了……?”
许漫修随意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盯着她问道,“除了高粱你不觉得还缺少些什么东西?”她心中一颤,许漫修竟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只是那个缺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奇。”他低着头说出一个字,更像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
“什么?”
“出奇制胜,这法子用在兵法中合适,用在这里照样合适。凡事都是出奇制胜,商队不仅仅会看重最近物资紧缺的一些东西,往往会对新奇的事物或是独有的东西产生兴趣。”
她心中的那一丝不确定仿佛一下被他说中一般,说不上的喜悦,但却又因找不到那所谓的奇物而蹙眉。
“许公子倒是说出了我方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只不过,我们如何寻找这一个奇字?不知公子可有什么办法?”
许漫修坐在那处也不说话,只是朝着远处看去,毫无焦点地游神,突然想到什么,拍掌而起,“有了!上巳节!再过不久就是三月三了。”
“上巳节?”颜宋的眼中闪过什么,她仍记得上巳节那日是少女的成人礼,本是要在河边游玩采兰,却岂料那一次直接被罗素儿推进河水中险些丧命。从那以后,她极其怕水,也再也没有过过什么上巳节。即便是罗府内的人喊她一同出去游水,她也总是拒绝。
“许公子,是想要那些商队看着河边的姑娘踏水而舞,这会不会太过轻浮?”想着上巳节,那些个少男少女站在河边踏水歌唱时的样子,许漫修连忙摇头。
“你这丫头当我许漫修是何人!我可是饱读圣贤之书,全江南也找不出的才子。自然不是这点……”他送腰带中掏出些什么来,递给她,“这是江南才有的香草,本是在后山里头,只有到上巳节的时候人们才会采摘它。你觉得此物如何?”
“香草?”她拿到鼻子前嗅了嗅,的确有一股子特别的味道,与玉都的香草不同,这是一股淡淡且沁人心脾的香气,很是自在,“香草有着辟邪之功,对身体也大有益处,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香草可不是个普通的东西,可以暂缓伤痛,再者就是,商队的人长期奔波在外,倘若是能够泡上那山后头那处温泉,到时候疲乏一消,自然会觉得五村是个好地方。”许漫修不提,她倒要忘了这后山有一个废弃的温泉池子,因为到了春日就被村民给封了起来,她都还未曾去过那里。
“果真还是许公子想的周到,不知许公子可否与我一同前去花城,去说服那些商队的人?”
许漫修本是扬起的嘴角突然耷拉下来,瘪着嘴说道,“我这只是给你一些建议罢了,商队的事情还是你自行解决的好,否则,要是说服不了他们,该又怪到我的头上了。”许漫修说完,就起身离去,他的态度还真是转的够快的,分明之前还说的好好的,可这才过了多久,又恢复到那个处处针对她的许漫修了。
“小姐,我们何时出发去花城?”
颜宋看着窗外湛蓝的天,这又是一次春夏秋冬,去年的此时,她该还是一副难堪的样子,“阿春,海大人回来了吗?”
“小姐怕是忘了,海大人今个早上才刚飞走,也需要个两三天才能回来吧!”
她确实忘了,才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自己倒是先急了。她在担心什么呢?与其说她在担心玉乾,她倒不如先担心担心眼下的情况。她自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商队,倘若失败,她又该如何面对五村的这些村民。即便是好心做坏事,她的内心也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