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晏清轻声道:“阿慈,你来了。”
谢慈面上微顿,他难得的露出一个斯文的笑意,往日黑润的眸此时看来好似漩涡一般,深不见底。
谢慈彬彬有礼的道:“周先生,别来无恙,又遇到了。”
巫晏清,或者说周遥山,他慢慢的支起身,身上的肌肉弧度很好看,只是力道却极为虚弱,像是一个凌空的骨架,一推便会轰然倒塌。
他的额头上满是虚汗,好一会儿才得以起身,他抿了抿苍白的唇,深黑的眼落在谢慈唇边的弧度上,旋即挪移开。
谢慈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尽量的支撑那具残破的即将死亡的躯体摆出最后的仪态。
周遥山双手交叉在被褥上,他的声音极轻,需要凝神才能听得见:“阿慈。”
他只是忐忑的喊了谢慈的名字,抿抿唇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周遥山是反派部的元老员工,资历深厚,这样被人戏耍了,他该生气的。
被无人岛关押的那段时间内他想过一千种一万种报复的手段,他要让谢慈也尝到这样锥心刺骨的痛。说到底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从头到尾,自己像一个笑话,在谢慈心里什么都不是。
无论他想过什么,当他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却又生不出任何的气恼来,他看着谢慈的目光像是一位即将失明的人注视着他最后的玫瑰、宫殿与傍晚的月色。
他心中满是柔情——即使他知道自己即将死去。
与他恰好相反的是谢慈的态度,谢慈表现得像面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路人,他微笑着对他说:“周先生,作为联合国守法的公民我需要告诉您,您应当去自首减刑。”
“并且您来到这个世界绝对是一个错误——如果您仅仅是为了心中某些不服气的想法或是无所谓的话语。”
周遥山只是看着他,亘古长夜的眼中透不出丝毫的光芒,他说:“阿慈,如果我只是想见见你呢?作为追求者。”
谢慈斯文的皱了一下眉:“周先生,对于之前我做过的事情,我感到抱歉,但竞争本就这样残酷,任务世界与现实世界应当分开——您应该明白的吧?”
“这样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他说:“周先生是个明白人,应该明白知难而退四个字怎么写。”
周遥山垂眼,他的脸上似乎从来只有两种色彩,死白的面容与苍黑的眼,过分压抑的对比让他英俊的面容都显得分外古怪。
他答非所问的问谢慈:“阿慈喜欢沈棠之和谢池是吗?”
“或许还有一个萧崇。”
声音更像是自言自语,和微末的落寞。
谢慈懒得理他,只是闲散的抚了一下006微颤的身体,手中一顿:“006,你很怕他?”
006摇头,它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慌乱,在那位逃犯先生说出那三个名字之后。
006知道宿主一直都很厌恶欺骗和背叛,它当然不会背叛或是欺骗宿主,但它心里莫名有种慌意,难以言说的感觉,几乎叫它有些坐立难安。
周遥山慢慢将那双深沉墨黑的眼落在006软小的躯体,他分明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006却觉得对方的眼神中隐约显出意味不明的嫉妒之色,像刀刮似的从它身上刮过。
刺的它生疼。
006浑身发冷,但很快,它便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拂过它的头顶,很温柔的动作,是安抚与无声的顺毛。
是宿主,006水润的眼中泛出几点感动的泪花。
呜呜,宿主太好了,它坚定了回去要穿黑丝的决心了。什么羞耻不羞耻的,只要宿主喜欢,它夜夜猫耳女仆装都行!
谢慈本身是个界限极为分明的人,对于划归于他世界内的东西,他都有种颇为严重的保护欲与占有欲。
是以,谢慈眼中的笑意冷下几分,他挡住周遥山看向006的视线,慢声道:“周先生,您还是省省力气吧,第二次上新人类法庭,这次大约没有那么简单的责罚了。”
周遥山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开口,嗓音有些难听,像是沙子磨在纸上:“阿慈,注意你身边的人。”
“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就会背叛你,对你有所图谋。”
谢慈微笑:“多谢,不必您操心了,逃犯先生。”
针锋相对。
最后一个称谓颇有种嘲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