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被他给气笑了。
她招手唤来店小二,咬着后槽牙道:“你说,这人怎么上来的?”
店小二老实地道:“一个时辰前这位客官独身进楼,抛下几锭金子就能往三楼上走。小的看他出手大方,便没有多问。他上来之后只说一个时辰后来给他送酒,其余时候不要打扰。”
沈岐远探究地看着他,把小二吓得立马双指指天:“小的没有撒谎,他给的金子还在柜台里放着呢,大人尽可查验。”
如意多问了一句:“他来时可有异常?”
小二想了想:“只除了斗篷厚了些,其他不见什么异常。”
本就是孟秋时节,风渐冷,不少人出门都会拢一件斗篷。
“亭川。”沈岐远吩咐,“去采证,查一查那金子的来处。”
“是。”
他复又看向如意:“就算他钱财来路不正,到底也是上了这第三楼。楼上只你与他,照伤口角度来看,他不是自杀,你依旧嫌疑深重。”
这人可真是,那么柔软的嘴唇是怎么吐出这么冷硬的话的?
她哭笑不得,扭头问仵作:“您确定这人的死亡时间是这两个时辰内?”
突然被质疑,李仵作十分不悦:“老夫验尸十几年,还能有错?若不是死于两个时辰内,他身上就该有蛆虫了。”
“可是今日天气甚凉,尸身腐化本就缓慢。”
“再缓慢死者也是一个时辰前才来这酒楼,难道还能在来之前就死了?”李仵作不以为然。
如意点了点头:“还真有可能。”
“你胡说什么!”
不理会仵作的恼怒,如意开始搜寻地面。
她记得那个声音,一下一下地拍在地板上,类似于——
掀开圆桌下的垂帘,如意愉悦地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
一尾小鱼躺在桌下,已经干涸得一动不动。
沈岐远看着她用手帕将那尾鱼包起来,淡声道:“柳姑娘这做派,与寻常贵门女子倒是不同。”
都这个节骨眼了还顾什么做派不做派的。
如意道:“据店小二所说,荣掌柜上楼之后什么也没要,只让一个时辰之后送酒,那这条鱼从何而来?”
巴掌大的白仙鱼,是会仙酒楼的招牌食材,专程从秀州运送过来的,肉质十分鲜美。
如意扭头看向店小二:“这鱼只能存活于寒潭,想必你们也为它专备了冰窖。”
“这是自然,冰窖就在后厨的地下。”
如意满意点头,将裹着鱼的帕子放进沈岐远的手里,长眼潋滟:“我能想明白的事,大人想必比我更早察觉端倪,却为何一意怀疑于我?”
比如作为案发现场,这地上却干净得没有任何血迹。
比如死者的衣裳,斗篷干燥,袍子却是一种水汽浸染的濡湿状态。
种种疑点他分明都看在眼里,却还揪着她不放。
沈岐远将鱼递给身后的紫帽护卫,面无表情:“真相没有大白之前,保持对每个人的怀疑是刑部司的本分。”
“哦?”她笑,头微微侧下来,上目望他,“我还以为是大人舍不得我走呢。”
沈岐远霎时沉了脸,摄人的气势如黑云压城般盈满整个厢房,风扬纱帘,花几上的青瓷瓶轻震。
仵作和店小二都吓得后退了半步,跟了他多年的紫帽护卫也屏了呼吸。
如意站着没动,不但没惊慌,反而直勾勾看进他的眼里,下巴微抬,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