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却惊讶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前些时间还听到这铺子生意不错呢。”张氏默不作声,要与她无干也罢了,可大女儿这家铺子,她都拿了银钱出来补贴扩充铺面的,结果大女儿居然一声不吭就卖掉了,心里自然极为生气。几人又说了会儿话,见柳氏去贾氏那里看那些置办好的嫁妆了,张氏就把唐枚叫了来。“你倒是说说,惠儿她怎么了?”唐枚不知怎么说,只得硬着头发撒谎道,“我也不清楚,娘想知道,把大姐叫来问问罢。”张氏哼了一声,“你打量我看不出来?她那日分明是有事,结果同我不提,跑了找你,难道会不说?”唐枚很为难,咬了咬嘴唇,她是一点不想隐瞒张氏,可这事着实不能实话实说。“你有什么不好说的?”张氏见状痛心道,“你这大姐越发不懂事了,铺子既是花了很多心血,就算有些事,也不该如此潦草就卖了,万事起头难,她都做得有声有色了,怎的说关就关?照理,她也不似那么没有头脑的!”唐枚叹一声道,“她是为了救人呢,刘元华给她去进货被劫了,刘家的人求她拿出钱来的。”“刘元华?”张氏怔了怔,才想起来是女婿家的亲戚,听说是为救人,顿时也不好说,只道,“她就不会先来问我?是不把我当亲娘了么?”“怕母亲担心罢,您身子也不太好,娘,既然铺子已经卖了,您再责备她也是于事无补,就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了。”张氏只得罢了,又看看唐枚,满腹的心思又上来,“我只盼身子能一直好着,你弟弟又年幼,这家业不知何时能交到他手里!”唐家就一个男孩,唐士宁再无儿子,以后所有的东西都是要归于唐宏的,幸好唐宏瞧着也是个懂事理的孩子,将来必定也有长进,张氏倒还算欣慰,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两人正说着,却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外头叫道,“哎哟,伤到人了,二太太……”张氏惊得一下子立起来,几步奔到门口,喝问道,“二太太伤了?”见张氏这样,唐枚赶紧握住她的手,劝道,“娘您先别急,听她好好说呢,二嫂伤的要不要紧?大夫可去请了?”那丫环也不是贴身的丫环,春露瞪她一眼,“还不回了话?”绿梅不由结巴道,“没,没事,回太太,二小姐,二太太没事,是她的丫环伤到手臂,已经请大夫来了,只稍许流了点儿血。”唐枚忍不住骂道,“你怎么说话的,二太太的丫环也能说成是二太太?”那丫环吓得一激灵,忙跪下来。张氏发现并不是柳氏受伤,松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唐枚又问。“奴婢不知,好似是被箭伤到的,幸好只擦破了皮,要是往中间点,可就……”箭伤是同丙儿有关么?唐枚心道,丙儿一向憨直的,也知道射箭危险,从来不在宅子里玩儿,怎的会射到柳氏的丫环身上?一时便道,“娘,我去问问怎么回事。”丙儿此刻正被关在柴房,唐枚问了一圈才知道。“谁叫关了他的?”她问那些婆子。“二太太叫关了他的,说人命关天。当时一团忙,看那姑娘身上都是血,只当就要死了。”“把门开了。”唐枚吩咐道。两个婆子不敢违抗,赶紧拿钥匙出来开了门。丙儿见到唐枚,脸上羞愧不已,低着头不敢看她。“你真个儿把箭射到人身上了?”唐枚问。丙儿点点头。“你可从来不再府里乱射箭的,怎么这回却这样?”唐枚满是疑问,“你老老实实说,我知你应不是故意的,倒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人叫你射着玩的?是谦儿么?”唐谦最是好动的了,好几次要叫丙儿射箭给他们看,只是从未如愿。丙儿摇摇头,哭丧着脸,“他们都要看,说中秋节没有好玩儿的,叫我射花灯里的灯呢,我,我一时没忍住……”他到底也还小,有虚荣心也属自然,唐枚叹口气,“可怎么就射着了二太太的人呢?”“我也不知道,明明对着花灯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窜出一个人来,我没收得住,箭就出去了。”丙儿说到这里,又道,“二小姐,那人伤的重不重?我,我不是故意的。”居心“倒是不重,你跟我去,道个歉也就罢了。”唐枚叫丙儿出来柳氏那个丫环叫银鸽,长得高高的,往常总是跟了柳氏来,话也不多,此刻胳膊上已经包扎好了,只表情很是紧张,受到了惊吓一般。“哎哟,这可怜的,刚才也是把我吓的,以为出了人命呢。”柳氏拍着胸口,连连摇头,“怎么就玩这种危险的,要是真的射死人可怎么好呢?又是这样喜庆的日子。”又问张氏,“这孩子还是枚儿从庄上带来的?原本以为懂事的很。”唐枚正好听见,一把掀开帘子走进来道,“他哪里想射箭的,还不是有人想看呢。”柳氏笑眯眯看着她道,“枚儿真个儿是心善了。”唐枚哪里听不出来这话有些讽刺的意思,也不理会,看了看银鸽,问道,“你手还痛么?”“奴婢不痛了。”银鸽虽然这样答,嘴巴里却是发出咝的一声。唐枚道,“叫丙儿来,给人认个错。”春露便领了丙儿进来,丙儿向各人行了一礼,又专门给银鸽道了歉。“伤倒还是小事,我只替宏儿担心,以后去私塾,也这么玩么?那里的孩子很多都是富贵人家的,万一伤到哪个可说不清楚,再说,是念书的地方,玩刀玩枪的总有些不合宜,大嫂你说呢?要找个伴读的,还是会念书的好。”那蔡丙是唐枚带回来的,张氏即便同柳氏关系好,也不愿下了二女儿的面子,便说道,“他以前也不玩的,错了这次自会晓得了。”柳氏又要说话,唐枚这时已对她很是不耐,有些情绪是慢慢叠加起来的,自从丁管事那件事后,她便一直对柳氏有所怀疑,故而时时留意柳氏的举动。今日不管说话行事,柳氏都让她有种很不爽的感觉,是以便直接道,“父亲正是看中丙儿会武艺呢,别的文弱的反而不合适。至于这次意外,谁能料到?堂弟,谦儿也说要看丙儿射箭的,丙儿又怎么好连连拒绝?”把这事跟唐旭,唐谦扯在了一起,柳氏再说,就是不依不饶了,便淡淡笑了笑,“你既然这么说,可见这孩子也是合你的心意,我也只是关心宏儿才说,银鸽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呢?养两天也就好了。”唐枚便叫丙儿出了去,一场意外就算抹平了。下午张氏三个姐妹,叫了秦妈妈一起抹牌,她们几个年轻小姐就在园子里看花。晚上一家子吃中秋团圆饭,柳氏那大团圆饼搬上来,果然叫人吃了一惊,足足有一个桌子那么大,也不知如何做出来的,上面嵌有嫦娥奔月图,极是精美,众人都大为赞赏,张氏叫人拿刀子来把饼子分成了若干份。当然是吃不完的,也就是图个吉利。里头放了很多果仁,甜而不腻,倒是真的上品。“二嫂可把这手艺传给英儿了?将来去婆家,也算震得住人的一绝。”贾氏打趣。“她这个懒丫头,我教了几次都学不会,看看今年可能成了。”柳氏笑笑,“也不知谁家愿意娶她呢。”“这话说的,英儿哪里不好,我看应是媒人踏破了门槛。”张氏也道。柳氏道,“她也就手头针线活不错,上回被王夫人赞了几句。”“哪家的王夫人?”贾氏好奇道。柳氏面上平静,“是卢先生的妹妹。”卢成先生是京城著名的大儒,认了唐旭做弟子,他有一个妹妹,当年嫁与衡州府尹王诏,那会儿算是下嫁的,可经过二十来年,那府尹青云直上,如今已经是一方封疆大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