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良从小就像女孩,喜欢画沙画,喜欢小动物,被其他蛮牙幼崽欺负了总是默默走开。尸螫本以为会看到他哭号崩溃,但那天尸良却连半滴眼泪都没流,只是抱着母亲的头颅,在小屋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整整七天。七天后头颅已开始腐烂,于是尸良出去挖了个坑,埋掉了那张曾经跟他亲密紧贴过、带来温暖的脸。
“好好活着,再难都别怕。”母亲唯一那次见他时,重复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作为独子,尸螫不喜欢有人跟自己争抢父亲的一切,哪怕是目光凝视。尽管尸烈很少会召见尸良,但有这么个杂种夹在当中,尸螫还是觉得受到了威胁。
他想让父亲看到一个软蛋原形毕露的样子,结果却很失望。
尸螫没想到的是,尸良在隐忍策划了十三年之久后,也还了份礼物给他。尸螫生母所在的大家族在赤蛇极有声望,尸良从夜半开始悄然无息地动手,一直杀到早晨,上到老者下到刚出生的幼崽,总共一百四十七人惨死,唯独留下尸螫没碰。
尸烈震怒之下,将尸良定为本次竞技日祭旗者。
但尸螫却觉得,这是父亲在给自己机会,当着全族人的面亲手报仇。作为剑的阵眼人物,他正带着整张呼应变化,看起来站在战团边缘不曾出手,实际上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掌控全局,所有十九名赤蛇斗士都在紧随他的步伐移动而游走绞合。
“我只想杀他,你们滚开。”尸良突然开口,侧方扑来的两名赤蛇斗士却毫不理会。
尸螫狞笑了一声,所有血亲横七竖八倒了满地的场景仍在他脑中无法消散,令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你想杀我?有那个勇气的话,你早就动手了,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我要让尸烈那老鬼坐在看台上眼睁睁地看着独子被杀,让他知道把我带来深渊是个多大的错误。”尸良腰肋中剑,喉中喷出的鲜血染红双唇,在笑靥中涂上了一笔重彩浓墨的厉艳。
周遭赤蛇斗士听他竟直呼领主为“老鬼”,都微微动容。之前一剑得手那人刚要退开,却见尸良轻轻一扯,将左手食指拔了下来。
那名斗士呆了呆,不明白在如此情况下,怎么对方会突然发疯自残。
断指在尸良手中消融成一小摊仿佛沸粥般不停蠕动的血光,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在空中甚至带起了有如箭矢般的轻啸。那名斗士已经有了躲避动作,但却没能来得及闪过,被血光正中胸前。焦烟四起中传出剧烈的腐蚀声响,他那强壮无比的身躯瞬间烂出一个直通前胸后背的大洞,当场倒毙。
“父亲连这个都教了你!”尸螫惊怒欲狂,在身上撕下一条皮肉,也同样融为血光向着尸良隔空袭去。
与此同时,剩下的赤蛇斗士已重组阵型,填起死去同伴留下的漏洞。有了前车之鉴,他们开始变得更为谨慎,移动速度也更快。对方虽然握有那种古怪杀招,但毕竟是手无寸铁,只要能掌握好距离,在正面牵制的同时由侧后方展开突袭,应该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能站到斗兽场来的死亡斗士,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老手,眼光自然毒辣之极。尸良微微蹩眉,随即右手反按肩头,像是扯断枯枝一样,将自己的左臂整根扯脱。
断臂很快变成了一柄皮肉消融赤红跳跃的血刀,尸良狂吼一声挥出刀锋,空中生腥弥漫,喷吐的血影延伸成极长半弧,已有三名赤蛇斗士被当场腰斩!
看台上爆发的惊呼声如隆隆滚雷!
对尸良来说,没有武器向来不算什么。正如母亲起的这个名字当中,“良”的那部分含义已经被他摒弃。善良的对立面即是恶,不但对别人恶,同样要对自己恶,才能在这世上生存。
那古怪小子自然也感应到了第七波巨兽才是真正的威胁,所以才会通过抢旗去挟制霜狼小队。尸良很清楚赵白城希望自己做什么,但在两头巨兽面前,这种求存挣扎毫无意义,换不回半点生机。
尸良又连杀两人,冲向尸螫的过程中吃了一记【化血飞蛊】,后腰前胸均遭刺剑捅入,内脏破裂全身浴血。但他依然挺直如标枪,眼神深处那点坚冰般的光芒丝毫未变,每一个接触到他目光的赤蛇斗士都不由自主脚步后退。
这是明知必死也要拖着目标一起坠入血肉炼狱的疯狂,尸螫却在冷笑。再旺盛的复仇意志,也得有具身体来支撑,等到脑袋四肢全都被砍下,难道你还能爬到我面前来?
余光中无意瞥见的一幕,让尸螫突然怔了怔,随即凝望过去。
狼人仍在跟血吼小队厮杀,看上去已牢牢占据上风。而远在战团之外的那头獠魔,正以一个古怪无比的投降姿势,双手高举着霜狼战旗,似是怕人来抢。
獠魔身边的赵白城,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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