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自己走到副驾座旁,上了车,侧头看向他:“队长哥哥,请问,森林消防员工作期间可以抽烟吗?”他又笑了,还是之前那种极力表明跟她撇清关系的笑,双手快速转动方向盘,眼睛盯着车前方,不搭理她。“不问我要去哪吗?”“……”他继续专注着开车。他不说话,鹿鸣只好自问自答,“我想剪头发,剪成很短的那种。”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反对,他喜欢她留长发。如果他问她为什么要剪,她一定会忍不住告诉他,她有了宝宝,长头发太耗费营养,所以要剪掉,以后生完宝宝再留长。可这次他没反对,也没问为什么,因为根本就没开口。车子直行到十字路口,转了个弯,继续前行,再转了两个弯,最终在一家理发店门口停下来。“如果你是来找我的,剪完头发我送你去机场,早点回去。我们之间该说的话,我在四合院的时候已经说完。”靳枫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依然看着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回哪?我现在无家可归了。”鹿鸣侧头看着他,他却依然不看她。“不要跟你妈唱反调,不管你做什么,你永远都是她女儿。得不到父母祝福的爱情,幸福不到哪里去。”“谁告诉你我是来找你的?你不是已经跟我分手了吗?那你还管我去哪,做什么?我唱不唱反调是我的事。我幸不幸福,也只有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来指点。”“……”靳枫赫然看向旁边的女人。她推门下车,吃了火药一样,用力把车门摔上,走进旁边理发店。鹿鸣坐在镜子前,发型师问她做什么发型,要不要烫卷染色什么的。她环视四周一圈,视线落在墙上贴着的发型照,指着一款短发,让他就剪那种。“啊?为什么剪这么短?”靳枫正走进来,鹿鸣紧盯着他眼神闪烁飘忽的眼眸,答道:“失恋了。”“女人失恋了,是不是都喜欢拿头发出气?”发型师摇头感叹,“发质这么好,剪掉真是太可惜了。”“长发及腰了没人来娶,看着就觉得自己好可怜,还不如剪掉。”发型师没再说什么,开始给她剪头发,可以开始了,她翻出手机,给北川河打了个电话。手机铃声响了很久才接通。听到鹿晓茸没出什么事,只是气得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了一觉,后来被钟连生请去给他做例行检查,暂时没再提她的事,她松了口气。电话里的声音也很小,她猜想北川河不方便接听电话,简单说了几句,挂了电话。鹿鸣收到鹿晓茸发过来的一条信息: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你选择了他,我们母女关系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的事我都不会再管,我是死是活也跟你无关!鹿鸣急了,打电话过去想要解释,关机,再打给北川河,也关机了。她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回包里。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长发一缕一缕被剪断,最终变成了一个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短发女人,她感觉很陌生,心里莫名有些恐慌。鹿鸣咬咬牙,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对,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有一天走不下去,她爬也要爬下去!剪完头发,鹿鸣走出理发店,仰头看着蓝天,清澈湛蓝,仿佛被水洗过。晚风吹来,她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心里那种毫无来由的恐慌淡去了,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释然。她又闻到一股烟味,看向倚在车身上抽烟的男人,他也理了头发,圆寸,用一种疏离淡漠的眼神看着她,嘴角又挂上了那抹痞笑。他这副样子,就是八年前他们初识的模样,那个一开始从头发到脚她都讨厌的狂天狂地的少年。鹿鸣走过去,把他手中的烟抢过来,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把烟头捡起来,扔进旁边垃圾桶。靳枫看着她折腾,也不说话,等她折腾完,转身上车。她上车以后,他启动车子,把她送回到医院门口,没再提送她去机场,知道一时半会送不走她。下车之前,鹿鸣问他:“我又无家可归了,你就不问问我住哪?”言下之意,她能不能住小森林。“我问了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住支队宿舍,都是男人,你要来吗?小森林是租的,你忘了?”“……”鹿鸣不信他说的,但也没再跟他争辩。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她能理解,巴不得她离得远远的。可她偏不!鹿鸣原本要去牧云客栈住,钟宇修坚决不同意,医院给他提供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他已经把她的行李搬过去,把主卧让给让她住,他睡另外一间。如果她觉得不方便,他就去住酒店。鹿鸣饮食一直不规律,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宝宝偏小,必须补充营养,她便决定在公寓暂时住下来,至少可以做饭。她始终坚信,靳枫只是心结没有打开,她要给他一点时间,他们肯定还会在一起。接下来好几天时间,鹿鸣都看不到他人,晚上他很晚才来医院,显然是在刻意躲避她,她现在有孕在身,不能熬夜,等不到他就睡觉了。她白天去支队找他,结果他们支队出了新规定,外人不能随意出入,她进不去。她只能在门口等着,有时候一等就是半天,却还是见不到他人影。鹿鸣总结了一下,他采取的战术主要有两点:一是不见她,二是如果见到了,极力表现出他很坏,并且尽可能不跟她说话。她的执着,没把靳枫触动,倒把袁一武感动了,她刚来两天,他也对她不理不睬,第三天就倒戈了。知道她想见靳枫,袁一武特意把他们那几个兄弟都叫到了一块儿,去吃达哇做的馕饼。那天他们聚餐,鹿鸣也去了,结果还是没有见到靳枫,也没有看到云杉。达哇腿虽然行动不便,但生活已经能自理,精神状态也不错,她和袁一武打算办藏式婚礼,全都是他们自己在筹备。鹿鸣再次见到靳枫,是她来玉仑河两个星期之后。他们支队要在野外特训演习,袁一武向她透漏了队伍会经过的地点,她提前等在了附近。队伍到达以后,列队,挖防火线,场面非常紧张。“火头逼近,全体人员,紧急避险!”靳枫一声令下,所有的人扔下工具,从工具包里拿出绿色的避火罩,迅速打开折叠得像砖块一样的绿色避火罩,钻进去,一一趴到。“停!”靳枫按下手中的秒表计时器,扫视一圈,眉头皱得厉害。“看看你们,动作比蜗牛还慢,这要是在火场,你们还有命吗?展开避火罩,进入罩内,俯卧地面,你们只有三十秒完成全部操作。再来一遍,动作一定要快,听懂了没有?”“是!”树林里回荡着嘹亮的吼声,趴在地面上的人重新站起来,重复之前的动作。靳枫在一旁解说:“避火罩是用新型的铝箔复合材料制作而成,用特制的玻璃纤维线缝合,有很强的反射性能,能反射95以上的热辐射。封闭的罩体结构可以隔绝高温气流和烟雾,人体与地面直接接触,所以可以降低体温、罩体内存留的空气可以供人呼吸到清凉的空气。注意,脚朝火头逼近方向,脸埋在潮湿的土壤里。只要能呼吸,挺过最难熬的阶段,就有生还的可能。”他解说完,扫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在三十秒内趴到在地。靳枫最后一个展开避火罩,趴倒下去的时候,余光瞥见了躲在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面的女人,泪流满面。鹿鸣已经忘了要继续躲在树后面,愣怔地看着他,并不知道她在流眼泪,看到他要趴下去,急了,快步走到了他旁边,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