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他在北京找人,绕来绕去,脑海里已经有一张北京地图。鹿鸣争不过他,最终按照他说的做了,就近下了高速,把地址发给了他。靳枫收到信息,发现他们相隔很近,他给司机指方向,不到十分钟,就看到了鹿鸣的车子,她已经下车。他下了车,穿过马路。鹿鸣看着他走到她面前,仍然不敢相信,他这么快就出现在她面前。两个人盯着对方看了好几秒,相视一笑。他张开双臂,她扑进他怀里,环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他下巴搁在她头顶,双手覆在她脊背上,不停地揉搓,用力把她往他身上摁,似是要把她摁进他身体里。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好一会儿没开口说话,因为都很激动。“今天不开心吗?”靳枫长舒一口气。“没有啊。”鹿鸣收回一只手,抹了下脸和眼角,没有眼泪,他怎么看出她不开心了?“没不开心,怎么一个人跑到高速上飙车,车子飙到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鹿鸣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智商和颜值成正比,双双高到爆表,“刚才是有一点点不开心,现在已经好了。”“是因为摄影展的事?”靳枫一直关注北京各大展馆的信息,没有看到什么雪豹之类的摄影展。“不是。”鹿鸣想起花脸模特的话,心里仍然有一丝酸楚,“就是突然感觉自己太怂了,有点难受。”靳枫放开了她,凝视她的眼睛,半晌没开口。“先上车吧,这里灰尘太大。”鹿鸣推了他一下,把车钥匙给他,“你开,我想偷懒。”“好。”靳枫接过钥匙。两个各自上车,靳枫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回到路上,顺直车身,想追问她,具体不开心的原因,最终还是忍住没问。不用问他也能想到,她回到北京,鹿晓茸肯定会给她施压,摄影展不能开,也是自然的事。她会过得多压抑,也不难想象。“你在想什么?”鹿鸣见他不说话,怕他乱想,把今天去给模特拍写真,被花脸模特嘲笑的事主动说了出来。“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她的要求也不过分,我本来就给人拍过裸照,她大概是看出我有这个天赋。不入流就不入流吧,我本来就是拍着玩的,没打算入什么流派。”靳枫没说什么安慰的话,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直没放开:“累了就先睡会儿,我们先去旅馆退房,再带你去一个地方。”“什么地方?”鹿鸣有些好奇。“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好吧。”鹿鸣没再问,说不定和刚才一样,又是他知道的地方,她不知道。她忽然想起,她这个北京人,在自己的地盘,还得他这个外地人主动找到她,把头转向一边,忍不住偷笑。靳枫觉察到她在笑,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弯,收回视线,让她睡会儿,他专注着开车。鹿鸣闭上眼睛,许是这些天睡眠质量太差,今天又忙了一天,这一刻很放松,她转眼就睡着了。鹿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车子停在了一个胡同门口,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靳枫正坐在旁边看手机新闻,见她醒了,放下手机。“下车,回家。”他侧身去开副驾座的门。“回……家?”鹿鸣很不解,身体被他压住,呼吸一紧,声音也有些不稳。她睡眼惺忪,声音很轻,在他听来,近乎一种呻吟。靳枫坐直身体之前,双臂撑在她座椅两边,在她唇角上重重地亲了一口,低声道:“老婆,不要在这里诱惑我。”“……”鹿鸣瞪着他,不说话,用眼神抗议,明明是你压着我,怎么变成我诱惑你了?他嘴角一弯,推着她下车,他拉着她的手,在后面矮着身子,也从副驾座这边下车了,两个人的手一直没放开。鹿鸣站在车旁,环视四周一圈,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喧闹的街市,人来人往,接到两边有各种各样的店铺和摊贩;拉小糖人的移动小摊,围满了小孩,纷纷叫嚷着、欢呼着;天津包子铺老板花式揉面粉,高高甩动面粉团;磨剪子和刀的手工艺人,拉着长长的吆喝声:“磨剪子嘞,戗菜刀!”……这是她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眼下,热闹没有了,很多熟悉的胡同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高楼。高楼林立间,藏着一片低矮的居民区,不知是什么缘故,独独只剩下这一片,没有被改造。靳枫拉着她进入胡同,往里走,一直走到一座四合院前才停下来,他上前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胡子全白的老大爷,穿着一身白色唐装,应该有七八十的样子,戴着老花镜,他把老花镜往下拉,眼睛往上,仔细打量他们。“陈大爷,是我,就那个……”靳枫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哦,是你啊,“老大爷拍了一下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伙子,你是来拿信的吗?”“不是。前几天我来过,租了您那几间房,还记得吗?”靳枫很耐心的解释,老大爷年纪大了,记性似乎越来越差,每次他都要解释一遍他是谁。“在,在的,怎么不在?我让保姆阿姨给你打扫过了。这么大一座院,你不来,就我一老头子,那些个没良心兔崽子,只知道往国外跑。”老大爷嘀嘀咕咕,忽然想起什么,问靳枫:“小伙子,我好久没收到你的信了,你怎么不写啦?要继续写啊,她回来了,就可以看到,知道吗?”靳枫拉着鹿鸣的手抬了一下,向老爷爷介绍:“她已经回来了。”“真的?”老爷爷把眼睛摘下来,往前一步,靠近鹿鸣,上下打量她,“就是这姑娘啊,嗯,好看,是个好姑娘。来来来,都进来。”老爷爷招呼他们进去,直接领着他们去东边她小时候住过的的房子。院子里放着一张桌子,他们经过桌子的时候,上面摆放着很多木雕,都是各种各样的动物。鹿鸣随手拿起一个木雕,仔细看,发现是一只雪豹。老大爷见她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样子,笑道:“喜欢吗?喜欢就拿着。这都是我打发时间,雕着玩的。”“不用,我就看一下。”鹿鸣刚要放下,靳枫按住她的手,让她拿着,先和老大爷进去。他们进门后,他掏出钱包,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红色纸币,压在桌上,才进去。老大爷开门的时候,鹿鸣从玻璃门反射的暗影里看到,靳枫在后面做什么,便心安理得地握紧了雪豹木雕。进屋以后,鹿鸣发现,房间里的布局,和以前几乎没变,只是舔了一些新家具,沙发套换了干净的,房间里有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客厅里那张桌子,是她小时候写作业的地方,她亲生父亲就守在旁边。他对她要求很严,写完的作业,他要求她自己先检查,他再检查。他很仔细,发现错误,少的话,说她两句,多了就会凶她,甚至还会打人。后来他离开了,就变成了她一个人。奇怪的是,她脑海里没有鹿晓茸的影子。鹿鸣思绪游离之时,靳枫和老大爷正在商量什么,待她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商量完了,老大爷打了个哈欠,像是累了,让他们有事去对面厢房找他,便告辞离开。靳枫把他送走,关上门,转身,背靠着门,看向站在房间中央的女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鹿鸣很好奇。“陈大爷的儿子和女儿都移民到国外去了,他不愿意离开,他们就给他买了这座四合院,机缘巧合认识了他,就找过来了。”“你一直往这里寄信,我没收到信,他收到了,给你寄了回信,然后你们就认识了?”鹿鸣从他们刚才的对话,大体能想到是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