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乖觉,立时闭嘴不问。又在贤王府混了半日,回去了。
他回府之后,立时赫赫扬扬的宣得整条宁荣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夫人咬着牙骂了半日。
数日后,宁国府请戏酒,贾琮特特寻了个机会使劲儿朝贾珍宣扬了一回自己才往贤王府上玩儿去了。贾珍背后乃是六王爷,听着便有几分不痛快,口里只说他懵懂,人家给他个棒槌、他竟认作针。
贾琮哼道:“那也给了棒槌呢。贤王哥哥就是好、礼贤下士,连我这样的小孩子都肯见。难怪圣人喜欢他呢。”又故作高深的眨了眨眼,“我纵如今是小孩子,珍大哥哥,莫欺少年穷!保不齐来日我能有出息呢。”
贾珍嗤道:“罢了,你能有什么出息,玩儿去吧。”
贾琮让他激得撅起嘴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也不说话,耀武扬威的递给他。
贾珍莫名的接过来一瞧,上头竟写着一首诗:
编席织履英雄事,何必龙种假托真?
遗恨吞吴毁大业,入川得意负先生。
这个本是后世陈毅先生所做,贾琮抄了来的。然若以他的年龄来瞧,简直是个天才儿童。贾珍再看贾琮,眼神儿都变了。贾琮也不解释,笑眯眯问他要回那张纸,揣了回去,假装又去看戏。后贾珍竟围着他赞了半日,贾琮也半分不谦虚的受了。他虽从没说过那诗是他写的,那模样也没法让人不误以为那是他写的。
又过了些日子,宁国府寻了个由头再请荣府的爷们戏酒,还特叮嘱贾琮必然要去。贾琮自然应了。
到了宴请的那一日,幺儿穿了身月白色的半旧儒生袍,手里拿着折扇,极有雅意。走前贾琮又想了想,临时往幺儿脖项底下点了三颗呈等边三角形的痣,凡细打量过他的人想来都不会漏看的。幺儿自己觉得极为别扭,贾琮贾环两个毫不客气笑了个跌倒。贾琮遂与幺儿一同上了马车。他们进宁国府宴席的时候,因贾琮在旁陪着,虽没人认得幺儿,也没人敢拦他。
太平镖局开业那日贾琮是看过宁王的,故此认得他。因偷眼往席上一瞧,果然见贾珍笑脸盈盈的陪着一人,恰是他。过了会子,眼角余光瞥见贾珍引着宁王站起来仿佛欲往这边来,贾琮与幺儿趁势站了起来,假装去外头逛逛。宁王愈发觉得机会合适,遂将贾珍抛下,自己悄悄的跟着他两个。
贾琮与幺儿假意边走边聊天,待走到宁国府的花园子里头,贾琮往假山石头里一钻,竟没了影子!幺儿倒是颇为洒脱的将折扇撂在石桌上,自己负手赏菊去了。
宁王虽是受了贾珍的怂恿瞧瞧贾琮而来,总归是为了谋贾赦的。况贾琮尚且年幼,要用也不在此时。幺儿恰是个翩翩少年,且颇有气度,并穿着一身极干净清爽的半旧衣裳来赴豪门酒宴,却半分不畏缩,昂然自若,足见有几分不俗。
他不禁悄悄打开幺儿的扇子瞧了瞧,只见上头一面绘着耸入云霄的写意画儿,旁边一行小诗: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不禁赞道,好志气!
另一面却写着四句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还道故人心易变。
好句子!宁王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头都有几分颤抖了。再看幺儿的背影,怎么瞧都是一位安然布衣以待明主的少年奇才。遂将那折扇放回,轻步走到幺儿身边搭讪道:“这位公子,也来赏秋?”
幺儿侧头望了他一眼,含笑道:“豪门不易入,难得见此佳卉,岂能放过?”
“哦?”宁王笑道,“我还当你是贾府亲眷。”
幺儿点头道:“小生确姓贾。只是宁国府门槛子高的紧,并非姓贾的都能随意进来。”
宁王愈发欢喜,笑道:“我也是头一回来,这花园子委实修剪得甚有趣味。”
他两个便攀谈上了。天南海北的各色谈资都扯进来,倒是颇为投机。宁王本为天潢贵胄,早年也曾南征北战,见识不俗;幺儿乃林海与苏铮的高足,又与贾琮这个外挂玩家厮混了这些年、难免耳濡目染了许多后世见识,时常惹得宁王连连惊叹,只差没握着幺儿的手高呼“孤之子房也。”
聊着聊着,幺儿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到秦灭六国上。先是将黛玉当日所言的那几句话趁势带了出来,又叹道:“可惜了苏秦之才、可惜了六国本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