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盈终于有机会同铁磙私下见面了。
铁磙做了一盆笋干肉丝面,契盈吃得满头大汗。那笋长于云顶山深处,制成笋干味道比鲜笋还要鲜美。不过契盈更高兴的是大哥让铁磙给自己带话了,只可惜抛给了她一个难题。铁磙说:“大哥让我问你,回到大衡,你想做什么?”
契盈没能给出答案,她还没有认真考虑过未来的事情。截止到现在,她的思虑范围仅限于护信王归国,顺带着能够回家。
铁磙一看就知道契盈还没有想过,便兴奋地说:“大哥说你定是还没想过,让你不要急,慢慢想。我觉得吧,你回去了也做不了大家闺秀,要不跟你爹说一下到镇北军来,跟在大哥身边,咱们在一起,怎么样?”
契盈目不转睛地看着铁磙,突然就笑了,她觉得铁磙这提议甚好,跟在大哥身边果然脑子都变得聪明了。随后,两人还学着行伍战友之礼道别,眉眼间皆是少年互为捉弄时才有的那种调皮的笑。
他俩高兴了,赵陌岭则一直黑着脸坐在书房里,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因为他刚从后院回来,契盈与铁磙的一言一行都被隐在门后的他看进了眼里,他从未见过那样轻松、明快的契盈。
北昶的冬天很冷,今年格外冷,但如今赵陌岭的身份不同,所以炭火给得比往年都足,书房里暖得很。
今夜,契盈当值,婵儿便早早回房了,她知道自家王爷若是不跟契盈把话说得明白些,大概要憋出毛病了。虽然,她想提醒一下契盈,但几次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亥时已过,契盈从暗处出来加炭,一直在看书的赵陌岭说:“你再加炭,我就得热死了。”
契盈一愣,停下手里的动作,小声嘀咕道:“婵儿说,要保持八根炭火……”
契盈话还未说完,赵陌岭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婵儿的了?”
契盈手中一顿,赵陌岭见此不得不揉了揉额头,语气缓和下来:“不要加炭了,我有话问你?”
赵陌岭坐着,契盈站着,书房里的空气暖暖地,却透着一股子尴尬。赵陌岭张了张嘴,硬是逼着自己问了一句:“那个,你跟那位铁小将军很熟吗?”
契盈下意识地道:“您说的是铁磙吗?嗯,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赵陌岭一惊:“他来自云顶山!”
契盈愣了一下,很快便点了点头。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良久,赵陌岭突然说:“东君,你心要清楚一件事,我此次大婚是不作数的!”
契盈小字东君,赵陌岭居然叫了她小字,她很快又处于发懵的状态。
要知道,小字一般都是家人或者极为亲近的人才叫,即使铁磙也只喊她盈儿,难不成上司还可以喊属下的小字?
赵陌岭看着契盈变化的神情,就知道她脑子里又在较劲,但他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悻悻(xing,4声)地挥了挥手。
契盈再次隐入暗处,心里却一直嘀咕着:“王爷大婚不作数跟我有关系吗?如果没关系,跟我说这个,为啥?”
契盈有个优点就是有些事虽然愿意想想,但仅限于想想,若是想不通立马就会放下。所以,赵陌岭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无论作数还是不作数,他与夜月公主的大婚还是如期而至。
按照程序,赵陌岭将从修葺一新的邱墟出发,前往大公主府迎接夜月,二人再一起进入皇宫完成大婚各项仪式。
冬日的清晨冷得格外干脆。
赵陌岭的迎亲队伍刚出发时还晴空万里,司礼侍郎还拱手向赵陌岭说了些诸如天公作美、天作之合一类的吉祥话儿,谁料不出三里突然乌云密布,阴冷之气瞬间袭来,又走了三里居然洋洋洒洒地下起了雪。
凤冠霞帔、一身大红礼服的夜月坐在属于自己的王府内堂,由着宫人们为自己细细妆扮,也难得露出了女儿家的柔情。
她知道与赵陌岭的这场大婚不过是一场交易,但如果必须有这样一场交易,因为是赵陌岭,她也心甘情愿。
夜月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断情绝爱的,她看了太多女人受宠又受辱的场面,她很早就知道只有权力才是最真实的,爱情不过是一颗自我毁灭的毒药,拥有爱情就拥有了致命的弱点。
她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哪怕那个男人曾经令她心动,她也只能硬下心肠把他当做一颗棋子。虽然,她也很想把这颗棋子留在自己身边。可是,她心里最后的那一点美好还是被击打得粉碎。
她在大公主府内堂见到了一个浑身带血的人,那人是她最忠诚的凰卫。他身负重伤百里奔袭,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向他的公主禀报:“公主,镇北军已长驱直入,昶全境危矣!”
凰卫颓然倒下,血洇了一地,夜月缓缓蹲下,手覆在他的眼上,脸色逐渐变得冷若冰霜:“传令下去,捕杀赵陌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一对曾经的小儿女终究到了辜负韶华,走向决裂和厮杀的时刻。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