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片刻的凝滞,解忧泪湿的容颜在灯下更显楚楚,心底的哀凉则无声地裹上心翼。他为她放弃权位欲求,以偿愧疚之情。她却以为是自己的平庸无能,累他无法高飞,一生自惭。究竟谁是因,谁又是果,红尘情缘,最是剪不断、理还乱。然而最可笑的人竟是自己,那日甘做弃子,是孤注一掷的豪赌,赢至今日,才发觉自己不过是一场旧尝试的新替身而已。他从水牢中救出贺氏,从墓穴中救起自己,场面何其相似,只不过一个是他为之放弃权位的妻子,一个则成了重燃欲望的借口。凡事莫若命,唏嘘过后,还是要日子往下过。她含笑道:“难得听到官人如此坦诚相述。”
赵匡胤盈盈望她,真诚地说道:“你心思通透,瞒着你太累,索性日后都说实话罢,自己也落得轻松。”
解忧点点头,温婉笑道:“能得官人坦诚,实乃人生幸事。只是在夫人面前,这桩殿前失仪的官司便且瞒住吧。”她心中恻隐,也不愿揭开贺氏卑微的心境,“病中之人,多虑无益。”
“嗯。”赵匡胤应允了一声,一如平时的冷静。
第二日,赵匡胤为贺氏请罪,甘愿罚俸一年;侧室杜解忧愿替贺氏领罪,将身为宫婢,做皇贵妃宫中劳役一年;贺氏病重不堪,请求免去入宫觐见之责,罚在家中静闭思过。赵匡胤言辞卑谦,杜解忧又素来是他最宠爱的侧房,如今肯为奴婢,长孙妃心头的气也消了大半。柴荣又好言劝慰了几句,便有御批下来,免了罚俸,又将劳役一年减为三个月。大正月里,皇家又喜事不断,自然恩典也会多些。
赵匡胤接了旨,看见朱批的“三个月”,心头不禁猛然一跳,暗道:“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