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宇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好吧。这是一个国家。同时在遥远的大海尽头,还有另一片大地。那个国家,皇帝的手腕要高明些,运气也好上不少,虽然磕磕绊绊,但终归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一个统一王朝里,压迫没那么重,人民至少还能活下去,和那个战乱频仍的大地比起来,人民生活得要好一些。你觉得,这个王朝的皇帝做的如何?”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应该是好些。”明月兰字斟句酌地说道。
“就这样,上千年过去了。那个战乱频仍的土地分裂成了一个个小国,孕育了不同的文化。在不断的竞争中,各国争相发展经济,开发技术,普及教育,培育资本,他们造出了大炮,步枪,铁甲船,为了寻找财富,他们还远航大海,发现了很多未开发的土地,建立了殖民地,随着工商业资本的发展,文化教育得到普及,人们的劳动效率越来越高,生活越来越好,普通的工人和农民也过上了好一些的日子,教育也普及了。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斗争,这些国家逐渐建立了民主立宪政体,人民拥有了话语权,有了议会。”
“反过来,那个大一统的国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教千年不变,军队基本是用来对内威慑和镇压民众,人民满足于男耕女织的自然经济,甘愿接受方方面面的盘剥。精英们自以为天朝上国,看不起外来玩意。”
明月兰默然。
“最后,原本战乱频仍的大地派兵占领了那个大一统国家,把那里变成了殖民地,人民都变成了次等公民,做牛做马,文明也被视为落后的垃圾遭到唾弃。那么,当初处心积虑建立和完善大一统体制的皇帝,又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许久,明月兰有些气恼地说道:“我怎么知道……那您说呢?”
“其实我也很难去评判。”郑宇诚恳地说道,“我以为,正义并不存在绝对的标准,所以,用正义与否来决定行动的对错,很多时候就是无所适从。尤其对于权力很大的人来说,他的每一个决定,每一项行动,都会影响到太多的方面,太多的人,太多的团体和阶层,而影响的时限也可能超乎意料地深远,因此想要准确地预测行动的后果,非常困难,甚至不可能实现。可是,他又必须做决定,必须行动。”
明月兰很认真地嗯了一声,但郑宇还是在其中听到了那一丝困恼。
“所以,人的行为,只要符合自己心中的正义标准就好。在心中存一丝善念,时刻记住自己的责任,并且努力提高自己的认知能力,并且善于和乐于听取其他人的高明见解,这就可以了。”郑宇微笑着说道。
“那什么是您心中的正义标准?”
“我是这个国家的太子,我对这个国家负有责任,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负有责任。所以,我的评判标准就是是否有利于这个国家,这些人民的整体利益,而且首先是当时的国家和人民,不是几百年后虚无缥缈的未来。我认为是对的,我就会去做。”
“当然,在决定之前,我也会听取其他人的意见,但做决定的只能是我。”郑宇继续说道,“几千年了,这个国家差不多一直在原地打转。可时代已经变了,这个国家没有资本犯错,我也没有资本犯错。所以我需要你们这些人全力以赴地帮我,不仅仅是为了我,也不仅仅是为了父亲,而是为了这个国家,也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和信念。”
明月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要最终实现我们的理想,就必须一步步来。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确定一个原则:服从。”郑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果每个人都是从自己的正义出发,做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那所有的事情就都变成了纠缠不清或者南辕北辙。我们怎么做事?”
明月兰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很好,你这么说我很高兴。”郑宇的语气逐渐严肃了起来,“我们能够聚在一起,这就是缘分。我想信任你,重用你,所以我希望你服从命令。我可以保证会按照我秉承的正义去做事。但我不可能每件事都要向你解释。我们在做的事情,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容不得犹豫。讨论的时候可以集思广益;但一旦我做了决定,就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否则,一念之差,我们这些人可能都会死,或者生不如死。月兰,你能做到吗不跳字。
片刻后,明月兰缓慢而坚定地说道:“能做到。”
郑宇心中一松。对于这个能力出众,来历神秘,又有着特殊地位的女人,他有着很高的期望。如果对方不能近乎无保留地认可和效忠自己,那未来的很多事情,就很难放心地交给她去做。今天这个结果,无疑让他很满意。
“不过,关于意见分歧的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片刻之后,郑宇懒洋洋地说道,“想不想听听我的解决办法?”
“想。”明月兰毫不犹豫地说道。
“多交流思想,尽量统一我们对正确与否的判别标准。这样,这个矛盾,就不太会发生。即使发生,也不会矛盾太大。”
明月兰认真地“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郑宇突然感觉到头上一痛,忍不住哼了出来。
“呀……白头发!”
郑宇听出了女孩子的狡黠,苦笑着一咧嘴,暗想真乃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连背后这妮子居然也敢太子头上动头发了?!
“继续吧。”他靠在椅背上,表情疲惫,声音都有点中气不足,“这些天都没休息好,脑子有点疼,今天多来一个钟。”
(好了,郑太子经过一系列的政治搏杀,终于开始掌握了蛊惑人心的一些核心技巧,说服力已经不仅仅限于借势了。当然,身为一个政治领导者,自我催眠是首要能力。落实到郑宇身上,自然就是此人对自己所说的这些深信不疑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没有这种绝对自信,领导者凡事瞻前顾后疑虑重重,又如何在诡谲莫测的风云中一花开尽百花杀,如何把握国家行走于夹缝之间?)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