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白雪琉璃瓦,远处有枯枝,枝头立寒鸦。
近黄昏,绵绵细雪又下了起来,簌簌的落在行人的头上,消失在皮裘的毛领子里。
孟景灏坐在炕上,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两份折子,手边是一个小火盆。
折子都是摊开的,上面写着一样的事和人,让人读来却感受不同。
受害的又是施害的,施害的反而不如受害的狠。
两个折子,受害和施害却截然相反。
这便是下头人呈上来的折子,而他这个主子,就是凭着这些折子做出判断和处置的。
那么父皇呢,父皇的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奏章呢?
是不是也有像他收到的这两份折子一样,不知被谁欺瞒了去,不知谁能信,谁不能信。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至此他真正懂得这四字的含义。
谁都不能全心的信任,处处提防,不是孤家寡人又是什么?
窗,关的紧紧的,火盆就在手边,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冷。
拿起两份折子,全部引火烧着,望着渐盛的火焰,孟景灏勾唇笑了,那双龙目再也望不到底,真正像一潭深渊了。
两份折子在火盆里化为灰烬,再不复见,就像孟景灏内心消逝的一些东西。
有什么在心底悄然苏醒,仿佛睁开了黄金瞳。
总有一些本性是不能被四书五经或别人特意的教导能压制的。
那个总被人称赞仁善的太子,光明的储君好像还在,却像是死了,又或者那些被外界称赞的美好从来都不在孟景灏的身上,那些仁爱、贤明之类的词句都是别人加到他身上的,无形中变成了他的束缚。
仁爱、贤明终究也保不住太子的位置和性命。
从古到今,被废的太子可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身为太子,这一生只有一条生路,那就是爬上去,得到那个位置!
林侧妃住着芙蕖院,所居正房是一明两暗的结构,她还给自己布置了一个花厅,里头用青瓷缸养了许多碗莲,红黄白翠,各色俱全,满室清香。
梅怜宝看着可爱,要了一个捧在手心里准备带走。
林侧妃拿着鱼食,一边往青瓷缸里撒一边讽刺道:“现在舒坦了吧,把自己作到梨园去了,该,让你嚣张,让你张扬,你哪里是给太子做侍妾的,做正妃的还差不多,不,太子妃都没你‘活泼’。”
“怎么又是活泼。”梅怜宝撇嘴,“还有新鲜词没有,太子妃说过,虞侧妃说过,现在连你也这么说了。”
“都没安什么好心,一丘之貉,一丘之貉,哼。”
林侧妃气笑了,用眼尾扫着梅怜宝,“真真白长了一颗那么好看的头,里头填的都是草吧。才被太子发落,你又去招惹梅侍妾,真想死不成?你若真恨极了她,你暗地里下手啊,别让人拿捏到把柄,现在好了,都知道你的恶劣事迹了,你是生怕自己的名声不黑怎的?”
“名声?我自进太子府就没那玩意儿。”梅怜宝冷哼,斜睨林侧妃,“说不得这里头还有你的手笔呢,我可知道你嫉妒我来着,现在可别装好人。”
林侧妃气的咬牙,扔了鱼食扑过来就打,“我装什么好人了,就你也得有我装给你看的价值啊,名声黑成炭灰了都,看我不撕碎了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
梅怜宝手忙脚乱从榻上跌下来,绕着青瓷缸跑,边跑边笑,“还说不嫉妒我,不嫉妒我你撕我的脸作甚?口是心非,鄙视你。”
“你这、你这坏头子,你给我站住。”林侧妃跑的娇喘吁吁,指着梅怜宝呵斥,“我以侧妃的身份命令你,你给我乖乖站着让我打。”
梅怜宝“哎呀”一声,捧着要到的碗莲就往门外跑,“追不上人家就拿身份压人,不要脸,人家不跟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