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了。”身后李天风的声音低了下来,指着前头的厢房。
“这不是我当年住的地方么,这屋子背阳,可是有些阴冷的,你多燃些柴火。”李九皱了下眉,轻轻的推开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天风默默的站在门口,对于李九的话,心中腾起满满的歉疚与悔意。当年若不是因为自己,这孩子,便不会被皇后如此算计了,虽说最终的一切不是自己造成的,可一开始,却是因为自己的嫉妒……
屋内燃了熏香,热热浓浓的气味在室内萦绕,有些闷热了,李九微微拧了眉,轻轻的走至塌前。
熟悉的床榻熟悉的用具,躺着的,亦是熟悉的人。李九未走太近,眉毛拧了个结实,盯着床榻上的姊姊,心中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怒意?火气?悲悯?心疼?……说不出来,她只知道,此刻他们家唯一一个温柔似水的姑娘,如今竟是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塌上的李昭云紧紧的闭着眼睛,可即便是这样,也能瞧出这个姑娘睡得极其的不安稳,额前的汗细细密密,李九上前,轻轻拂去那有些冰冷的渗汗,可却没有半分作用,帕子方才湿去,五姐的额间又是沁出有些黏腻的晶莹。
“没用的,已经两日了,也就晨间能勉强灌下去点稀粥。”李天风跟在身后,声音有些滞痛,足以令人感觉这男子心中的压抑痛苦与无力。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被称之为母亲的。”李九心中已然极怒,攥紧的拳头,一双手不经控制的微微颤抖。
李昭云已然瘦得脱相,不仅如此,那原本清丽白净的面容,此刻犹如鬼魅般布满了红痕,仿若阴间而来的厉煞,双目鼓起,颧骨微突,两颊却是深深的陷落,被子下仿若没有生命体,薄薄的凸起了一小层,远远望着,如何也瞧不出有人睡在了上头。
“她……若是知道被人瞧见了此刻的模样,该是会怨怪于我的吧。”李天风有些无奈的轻言,淡淡的叹了口气。
“她最介意的,该不是其他任何人瞧见吧。”李九不忍再看,默默的起身,再不回头,大步走出屋外。
一门之隔,屋中似是压抑的地府,屋外却是阳光明媚,李九大口的吐去胸腔之中的浊气,却是如何都无法清除那股憋闷心中的怨怒。
同是自己的孩子,如何就舍得?如何就忍心?!虎毒尚且不食子,一个女人,究竟是如何的恶毒心思,才可以令她这般残害自己的亲生苦肉!
“云儿一直说,自己未曾生为男孩儿,对不住母亲。”李天风轻轻的掩上门,声音令人听不出情绪。
“放他阿娘的大狗屁,她要的不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孩子只是她利用的工具,甚至在她眼中,根本连基本的生命都不算!”前世即便存活在那般乱世,也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母亲……李九大口的啐声,半日不得缓解心中的怨结。
“还是你说得对。”李天风反而咧嘴笑出了声,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如何煎熬着过来的。反驳的话说不得,云儿护着母亲,重话他也讲不得,只能温言相劝的瞧着心上人一点点香消。可此刻,李九一句粗言秽语,却令他胸中痛快之极!这般话,他倒是想说太久了!
“我想啊,等五姐好了,一想起你瞧过她这般丑的模样,你该是有些罪受了。”李九收了些表情,回头拍了拍李天风,调侃的弯了弯嘴。
“她在我眼中,何时都是灿若明辉。”李天风白了一眼李九,轻声笑着,这话说出口,又自觉有些肉麻,瞧着李九瞬间转为一脸嫌弃的面容,反倒是释怀一笑,不觉其他了。
“我和你打一个赌,到时候看五姐会不会介意!”李九瘪着嘴,瞧不惯这对毫不避讳的小鸳鸯。似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噢的一声啐那李天风,“你们往日里是躲躲藏藏的久了,此刻在我面前就毫无忌惮了对吧!这不是欺负人吗!”
“没大没小!”李天风口中微怒,却是没有半分动作,迎着太阳,笑得却是轻松畅快,心中默默的感谢着李九的暗示同期许,终是心中通透,再没有过多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