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也不可以熬夜!”福兮立刻回嘴。“小丫头,还会教训起我来。”白庄生坐到床边挠她痒痒。福兮立刻就笑成了一团,躲了好远说:“哥哥欺负人!”白庄生温柔地望着她:“睡吧。”“以后也带我旅行,好不好呀?”福兮重新爬回他身边。“嗯。”白庄生常陪着她睡觉,此刻也自然而然地躺到旁边。“我还想遇见萤火虫……”福兮钻进哥哥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不一会儿就涌起了睡意。“那我就带你去有很多很多萤火虫的地方。”白庄生拍着小丫头瘦骨嶙峋的后背许诺道。福兮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里。但白庄生搂着这个稚嫩的小生命,却有点难眠。前几年,他始终不太理解对生活毫无热诚的父亲,怎么会假好心的收养个小女孩,整日扮演耐心慈父。现在渐渐意识到了其间冷酷的原因,难免开始抗拒。或许比起冷淡的家人、比起遥远的神经学与虚拟机。可爱的阿福反而更重要。因为她是真实的温暖。就像东川市迷雾中的一抹光亮,值得最大的留恋。真的不愿意妹妹受到伤害,真想让阿福永远都相信,家人是爱着她的。一场大火已经夺去了她的所有。无论如何,都不该再因大人的欲望,而让小孩子用命运买单。☆、10虽然不及哥哥那般优秀出众,但福兮也不是愚笨的孩子。她的右脑比同龄人更要发达些,在音乐和绘画方面都能够无师自通。就连陪着妹妹长大的白庄生都很诧异:从未经过训练的福兮竟能够对空间和比例的理解那么到位,画出像模像样的素描来。“老师说我有天赋,哥哥,我是不是可以当画家啦?”又长大了点的福兮带着小得意,笑嘻嘻地追问哥哥。“嗯,很好,你想学的话,我帮你找个老师。”白庄生合上素描本子称赞道:“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福兮的心脏似乎不太健康,去年刚被白原安排着做完手术。她点着头抱住哥哥:“你为什么老是在学校呀,我想你啦。”从前那个像小狗般围在腿周围转的小丫头,个头儿忽然间高出了腰。白庄生无奈地摸摸她的头:“没办法,有时候忙完就到半夜,回家来会吵你休息。”“我不怕吵,我希望每天都看到你!不然我会担心的。”福兮认真地张着大眼睛。刚上三年级的小屁孩儿,只在白庄生面前莫名其妙的嘴巴甜。他忍不住笑了:“好,我知道了。”这时白原忽然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脸严肃。“爸爸,我的美术作业得了一百分!”福兮跑过去邀功。“乖。”白原安抚道:“先去把作业写完再玩。”福兮点头,默默地回到书房。上了大学后的白庄生成熟不少,大概因为永远都和比自己大很多的同学们相处,几乎没有孩子气的模样,他平静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在实验室待着?”“偶尔也需要休息下。”白原说出很不符合他性格的原因。白庄生立刻朝父亲露出怀疑的眼神:“你不是又想带阿福去医院吧,求你别折腾她了!”“胡说什么,谁准你这样跟我说话!”白原严厉起来。“呵呵。”白庄生故意发出冷笑,扭头道:“她不是你的工具,她是个人,她应当有自己自由的人生!”“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白原在诧异之后,深深地皱起眉头,不愿与儿子再交流。“我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收养她,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白庄生的语气似乎不容质疑。但他话音刚落地,就敏感地听到细碎的声音。回头,原来是阿福在书房门口偷窥。“走,哥带你去书店。”白庄生收起怒意,走近抱起妹妹,帮她带好口罩就出了门。长这么大的女孩子,似乎已经不该被抱着了。可只有如此动作,白庄生才有安全感。明明福兮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人,可是他内心的安定,却需要从她身上获得。“哥哥,你为什么跟爸爸吵架呀?”小丫头忍不住打听道。“没什么,他不负责任。”白庄生不晓得福兮明白多少事理,不禁为自己刚才情急讲的话感觉紧张。但是福兮没有再追问,只是用细瘦的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将小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外面又起霾了,空气里雾蒙蒙的。春天在院子中种的树苗,毫无例外的枯死。四处都是没有希望的景象。白庄生真的很讨厌自己的家乡,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带着阿福离开。但他不能。倘若再去触碰父亲的底线,他就会永远失去她,永远。——杜牧曾有诗云“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少女十三岁的年纪,就像枝头的豆蔻花般含苞待放,懵懵懂懂,初处人事。而福兮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才朦胧地对白庄生产生了亲人之上的感情。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她始终全心全意的依赖着哥哥,因为他对她的好,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到了该明白异性的阶段,福兮那颗单纯的心里面,才根本容不下其他男人的存在。——在进到东川大学后,白庄生满足了父亲的所有要求,取得的成绩有过之而不及,不仅在四年内读到博士,还在接连发表了不少有价值的论文,在神经学研究所混到了一席之地。学业与事业的进步带来了金钱的收入。虽然与那些财大气粗的商贾不同,但白庄生也开始有能力让阿福享受更好的生活。某天下午他难得清闲,便开车到妹妹的初中门口等她放学。阿福身体不好、性格内向,在这里的每天都惹人担心。四点准时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之内。看到白庄生的福兮很惊喜,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他怀里:“你怎么来啦!”大概每个女孩子希望有个这样英俊、优秀又温柔的哥哥,周围自然是羡慕而好奇的眼光。白庄生把她带进车里,回答道:“研究所放假,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回家做吧。”福兮依然节俭,理解他赚钱不易,从来不乱买东西,而且每天都在认认真真地记账。“难得今天清闲,偶尔奢侈也没什么。”白庄生问道:“去吃自助餐好不好?”环境危机太高了食材价格,自然导致了餐饮业的凋零。在外面享受料理,实在昂贵。福兮懂事地说:“那我们去吃拉面,我想吃日式拉面啦。”白庄生有些没办法,只好答应:“嗯。”“哥哥真好。”福兮忽然抱住他的胳膊,在他的脸上亲了下。类似的举动十多年来已成习惯,白庄生只是微笑:“别闹,快把安全带系好。”“嗯,你请我吃饭,我也有礼物送给你。”福兮真诚地说道。“什么礼物?”白庄生很感兴趣。“这个。”福兮从书包里找出张被仔细夹住的画,画上是惟妙惟肖的哥哥,穿着制服在实验室里忙碌的景象,窗外的阳光透视进房间,使得那光影温柔而美丽。白庄生小心接过,端详片刻才道:“我很喜欢。”福兮不禁笑了,追问道:“我以后想去读美术学院,我要当画家。”“嗯。”白庄生颔首。“爸告诉我,我真正的妈妈就是个美术老师。”福兮小声道:“一定是有遗传吧。”这丫头很少提及亲身父母,白庄生不安道:“你想她吗?”“有时候会想,但是我有你和爸爸呀,大部分时间都不想。”福兮又拉住他的胳膊:“可是哥哥不在的时候,我会一直惦记。”“傻瓜。”白庄生似乎觉得很满意。“如果我不长大就好了,一直是小朋友,就可以一直跟着你。”福兮郁闷。“你本来就是小朋友。”白庄生握着方向盘朝前开去。福兮立刻侧头:“才不,我长大了!”白庄生不置可否,或许是看着妹妹渐渐成长的关系,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在他心里,都还是那个侥幸从火灾中得救,满身伤、满身病,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小生命。☆、11少女心这种东西,在它该来的年纪,实在是很难控制的。福兮在十几岁的时候,跟身边的绝大多数女同学一样,开始迷恋起浪漫的电影和漫画。里面那些完美无比的男主角和浪漫甜美的故事,非常容易便会打动一颗单纯的心。原来性别是这样一回事,原来世界上还有爱情这个东西。爱到底是什么呢?真的好奇妙。某个深更半夜,福兮又趴在被窝里用平板电脑翻阅少女漫画,边看边在作业本上临摹,她所画的极漂亮的铅笔稿,在班级里很受欢迎,而这也是这个内向的小丫头和别人产生交流的最好方式,往往一完成,就会被大家争抢。她正入神勾勒的时候,卧室的木门忽被推开。福兮条件反射地把漫画书藏进枕头底下,然后才慌张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