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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页(第1页)

顾维拿手机照了照,“这儿呢。”一瞬间竟像回到孩童时代,找到珍宝似的,顾津眼睛一亮:“真有?”“多得很。”顺着手机电筒的微弱光线,一簇簇蒲草长在水坑坡道里,种子深褐色,椭圆形,非常粗壮的一根,立在嫩绿长叶中。顾津很高兴:“对,就是这个。”顾维也不自觉跟着笑,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她头发:“你别动,我去拔。”“那你小心。”她甚至蹲下来,抓住他袖子以免他掉进水坑中,那样子乖巧懂事,跟小时候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娃娃没什么区别。被胳膊那股力量牵扯,顾维探着身子,心中蜜一样甜,不知何时起,顾津对他的态度竟不似先前那样抗拒。他做梦都等这一天,得到就更贪婪,多么希望他和苏颖,他和顾津,永远也不用再分开。天空忽地响起炸雷,闪电划过长空,照亮整个荒草甸。顾津抻长脖子:“好像要下雨。拿到了吗?”顾维说,“接着。”她接过他手中的蒲草放旁边,顾维又去拔:“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每到晚上,咱妈都抱一堆蒲草回来,堆在门前熏蚊子。”顾津看着他拔草,半晌才接话:“记得,会吸引很多邻居,搬着小板凳坐过来聊天。”那时候,一群妇女手里拿着各种活计,东家长西家短,谁家要是有点儿新鲜事,一晚上能编出好几个不同版本来。多数时候顾津是听不懂的,她和村里的丫头蛋儿们围绕草堆嬉戏玩耍,累了枕着母亲的腿睡着,晚一些时候,顾维和几个半大小子疯完回来,会弯下腰把妹妹抱起来,嘴上总唠叨一句这丫头怎么又重了,然后一同进屋睡觉。那样的夏夜,蒲草烧焦的味道,几乎塞满了她整个童年,甚至比清风和虫鸣更美好。顾维忽然问:“你还记得咱妈长什么样吗?”好一会儿,顾津却说:“我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扔下你和我,跟别的男人偷着离开。”“也许对那种生活绝望了吧。”他拔下一株蒲草:“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没钱没地,身边也没个男人疼,过得不容易。”顾津笑了笑:“我以为再难也不会扔下亲生儿女。”她并不觉得那时有多苦,有家在,有亲人在,每天只有粗茶淡饭又怎样呢?她无法谅解母亲,觉得是母亲把他们兄妹俩推到绝境,顾维才会走上这条路的。顾维:“如果换个立场想想,我大概能理解她,她那时……”“为什么突然提起她?”她打断他的话。顾维一滞,从坡下挪回脚,蹲到顾津面前:“如果我说,我知道咱妈的下落,你会不会跟我去找她?”“她可能已经组成新家庭,还是不要打扰吧。”“那也是咱妈。”隔几秒,顾津忽然抬头看顾维,干干笑了下:“别告诉我,她在我们要去的地方。”顾维心说小丫头还真猜对了,没等说话,却听顾津半开玩笑地说:“如果真是那样,我明天还是赶紧回上陵吧。”顾维挠了挠头,没有吭声。这就是三坡镇那晚,顾维同李道说出想带她离开的另外一个原因。李道问为什么不直接和她说明,那时他答:“她性子像倔驴,口是心非得很,怕说完打死她都不去了。”现在看来。一点都没错儿。顾维和顾津抱着一大捆蒲草回来,堆在屋中空地上。这种草点燃后没明火,只有一股股灰烟向上升腾,烧焦味略微刺鼻,却并不难闻。有人去车上取来两个睡袋,给纪纲铺好,让他躺得舒服些。苏颖屁股下也坐着一个,在那头叫顾津,顾津忙着熏草,苏颖又把顾维叫过去。顾津坐在李道旁边,拿一株蒲草松松搭在草堆上,用手扇了扇,味道更加浓厚。蚊子都跑开了,刚才被叮的胳膊已经叫顾津挠红一大片。李道抓住她的手:“行了,一会儿破皮了。”“痒啊。”“我帮你舔口唾沫?”顾津撇了下嘴,一脸嫌弃。李道轻笑,拉着她胳膊往自己的方向带,要她坐进他怀里。顾津轻微挣了下,目光扫完周围然后再看他,意思是说大家都在,不要闹。李道说:“都睡着了,谁有心情看你?”顾津呲了下牙齿,立即竖起手指抵到嘴唇上,轻嘘了声。李道配合地点点头,又拉一把,把她连拖带拽地置于胸膛和两腿支起的空间内。他两手臂搭在膝盖上,后脑勺抵着墙壁,闭目养神。几声雷鸣后,外面下起了雨。冷风从破掉的窗口吹进来,顾津刚开始还绷紧脊背,后来寻着热源,不自觉靠到他胸口上。外露的小腿冰凉一片,她用手搓了几下。李道掀开眼,偏着头:“冷?”“有一点儿。”李道手臂收拢,大掌向下,各自握住她露的两个脚踝:“好点没有?”他说话时,潮热的气息全部吹进她耳中。顾津只好轻轻点头,本蜷缩双腿,被他这样抱着,就像成年人抱孩童的姿势,暧昧却温暖。她尽量不乱动,小声问:“你……肩膀还疼吗?”“疼。”他说。顾津抿了下嘴,转头,额角擦过他嘴唇:“要不,我帮你揉揉?”“不顶用。”李道下巴搁在她肩窝上,又闭了眼:“刚才害怕了?”他这姿势令顾津不得不歪着脑袋,身体倾斜,太阳穴自然而然地枕到他手臂上。“嗯,简直怕死了。”她睁着眼,视线直直的,这会儿倒是实话实说。李道声音低缓:“追我们的人是郭盛手下,郭盛是以前的老板,我和顾维几人所有行动都是他在幕后操控的。”顾津:“什么行动?”“盗窃。”顾津抿了下嘴,直到现在,终于知道顾维这些年具体干什么。顾津胡思乱想过很多,标准越变越低,比起其他伤天害理的事,竟觉得盗窃相对能接受。她问:“就像祥阁金店这次?”“是唯一一次。”李道告诉她:“珠宝展厅和拍卖会也很少,多数是盗一些来历不明的奇珍异宝,因为对方底子不干净,东西也来历不明,一般不会报警。”顾津问:“他现在为什么抓你们?”“他的赚钱工具,怎会轻易放过。”李道顿了顿,低声说:“打劫是第一次,一方面想从方式上迷惑警方,另一方面,”他又是一顿:“当时顾维想要带走你。”所以是一石二鸟的办法。顾津没吭声。李道又说:“郭盛要我卖粉,我不愿意。”她一怔:“所以他想杀人灭口?”李道没否认:“总有累的时候,我们想逃脱他的掌控……这是代价。”他开诚布公地和她讲过去,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顾津想片刻,大着胆子问:“是什么让你良心发现,洗手不干的?”李道正经没多久,又想逗她:“怕岁数大了身子不中用,想赶紧找个媳妇,多生两个娃。”顾津:“……”“不相信?”“。……信。”“信什么?真怕我不中用?”“不是。”她忽然觉得不冷了,清清嗓子:“那就……祝你早日找到。”李道手臂蓦地收拢,迫使她双腿蜷紧,更小地缩在他怀中,“再装傻就不可爱了。”这话又贴着她耳朵说,顾津浑身上下都热起来,撑住身体要逃开。李道哪能让她随心,逗小猫似的松开又把人捉回来,反复两次,耳边是他没完没了的低笑声。有时候这大块头男人幼稚得可笑,顾津渐渐没了脾气,重重靠回他怀中,懒得再动。李道胸口被她一撞,后背贴紧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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