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元宁帝等人此刻的情况如何,但她还是打算冒险激一激,她想听宁礼的心里话,如果宁礼真的留着对她的一丝感情的话……
“我的执念?”宁礼轻轻重复了一句,“我为什么就不能有这种执念呢,阿绵?”
他低头俯视阿绵,神色淡漠,“元宁帝有什么好?太子有什么好?不过是一群疯子,他们几度欺辱于我,难道我就该大度原谅他们放下一切?”说着,他略显激动起来,双手钳制住阿绵纤瘦的肩,“阿绵,你知道被生生折断双腿的感觉吗?尝过被最低贱的宫人羞辱不得不从他□□钻过才能吃到一碗冷饭的滋味吗?感受过寒日无冬衣蔽体无水可饮不得不自己转着轮椅去冰湖边取水的冰冷吗?”
“既然这样折磨我都没死,那么他们也该做好被我报复回来的准备。”宁礼俯下|身抱住阿绵,将头倚在她肩上,声中划过几丝孩子气,“阿绵,我这样做,难道有错吗?”
是啊,他这样做,真的有错吗?就连阿绵听了这些话心中也生出疑惑,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善意更是有限的,当所有的善意被消磨,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去报复使自己受折磨的罪魁祸首。
阿绵一时想不出话说,便任宁礼带着自己往前走。
许久后,阳光终于从上方折射而下,两人慢慢走上去,周围是一片阿绵陌生无比的萧瑟景象。
“他就在里面。”宁礼走到一个明显破败很久的宫殿前,语中带着隐含快意的笑,牵过阿绵,让她从门缝间去看里面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蛛网,阿绵忍不住轻轻咳了咳,即便在外面,她似乎也能感受到房内扑鼻而来的灰尘气息。再往里,坐着一个发髻散乱,发间灰黑交加,形容狼狈的中年男子。
意识到什么,阿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陛——”
下面的话被宁礼以手捂住,他耳语道:“别叫,里面的人已经疯了。”
听到声响,里面的男子忽然转过头来,虽然面容被大半头发挡着,对他无比熟悉的阿绵还是一眼认出这正是元宁帝。
元宁帝此刻很有几分当初六年后再见的模样,双目泛着淡红,虎目微睁,提着一把剑起身四处仓皇寻找。
宁礼从指间弹出一个金珠,于房内冬侧击墙发出声响。元宁帝立刻朝那边看去,提剑一阵乱砍,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莫怕,莫怕……”
阿绵身体一颤,眼泪瞬间倾泻而下,濡湿了宁礼掌心,喉间发出极低的呜咽声。
“陛下……”她无声喊着,热气与泪水将宁礼的手染得一片温热。
然而身体被宁礼紧紧禁锢,她根本不能动一步,只能任其将自己半拖离那宫殿。
“是不是很心疼?”宁礼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他们回到了乾元殿。
阿绵哭了一路,泪水几乎要把他衣袖全部浸湿,但她却是在为元宁帝伤心,与他毫无干系。
阿绵没有说话,在见过那副场景之后此刻宁礼在她心中的可怕可恨程度无异达到了最大,她甚至缩了缩,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敢看到他。
“你心疼他。”宁礼强迫她看向自己,捏着阿绵下巴的手力道极大,“可是七叔叔也很疼啊。”
不知何时他眉眼间起了淡淡的戾气,但他似乎在克制自己,只是双腿间钻心的疼还是没有忍住,他一个不稳连同阿绵一起倒在了长椅上。
阿绵被他压在身下,感觉到他的双腿分明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痉挛,而宁礼紧闭上了眼,脸上瞬间满是汗水。
除了他们两周围再无一人,阿绵被他的模样惊住,久久没有动作。
她眼角余光突然瞥到悬在墙上作装饰用的一柄长剑,目光顿时无法再移开,如果……如果……
“阿绵想杀了我吗?”宁礼仍闭着眼,却仿佛另有双目似的忽然握住她的手,幽幽道,“阿绵是不是想拿到那柄剑?然后把它送进七叔叔的身体,是割喉,还是一剑穿心?还是先折磨我一番?阿绵,七叔叔真的很想知道。”
“够了!”阿绵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浑身力气将宁礼一把掀翻在地,她喘着气,“你故意放任自己,把自己变成了疯子,就要别人同你一样疯吗?”
阿绵喊出这句话,就没了骨头似的坐在了宁礼身侧,最后还是低声道了句,“你带我去看陛下,又说这么多话,就是为了逼我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