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多亏郭嘉在关乎郭奕的事上,还有那么点矜持尚存,不好明提,非叫燕清夸奖几句。
而待他冷静下来,不再卖力暗示了,机缘巧合下,才叫真相得见天日。
结合郭嘉最初那句话,燕清此时此刻,哪儿还猜不到这自作主张者的身份?
一时间既感动又好笑,对满眼疑窦的郭嘉,都没能说出话来。
有着将两头都瞒得死死的灵活心思,还能让一向活泼顽皮的牙儿肯坐下听课,老实完成课业……
只可能是在开考前半年就减少了去学舍的频率,选择在家中静静复习的陆逊。
一直默然旁听的吕布,终于将燕清的头发束得完美,这会儿正兴致怏然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闻言施施然道:“这还需问?去厅中一看即知。”
郭嘉不知究竟,可观燕清先是惊讶,再是疑惑,后又转为柔和的了然时,就知那人不可能怀有恶意,也不在意吕布话里带的小刺,应了一声,头一个出了书房。
当三人突然出现在里厅时,正一脸严肃地给郭奕授课的陆逊也维持不住淡定自持的姿态了,怔了一怔后,二话不说,放下手中书册,结结实实地要向燕清跪下。
“孩儿知错,还请父亲大人责罚。”
郭奕刚高高兴兴地喊出一句叔叔,就见极具威严的小哥哥猛然跪下了,不禁双目睁大,嘴也大张着,一动都不敢动。
燕清笑着阻拦了他,安抚道:“议儿上有淳淳孝心,下有手足之情,何错之有?”
陆逊依然不肯抬头,羞愧得无地自容道:“孩儿自作主张,欺瞒父亲大人,辜负您的期许信任,自是应当受罚。”
燕清摇了摇头。
说来有趣,他刚还因太过自作主张,被吕布一顿狠狠发作,还让郭嘉看了笑话,这会就轮到他义子了。
光从这点看,他与陆逊还真具父子相。
想着想着,燕清心念倏然一动,鬼使神差地向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顶伸出手来,少顷,就如愿以偿地揉到了陆大都督的脑袋。
在真正摸上的那一瞬,陆逊浑身都抑制不住的震了一震。
燕清笑眯眯道:“我为何要气,又为何要罚你?这么说来,我可是从未担心过你做事失了分寸,只怕你太过老成,总拘于礼数,反显见外了。”
“且不说我与奉孝交情极深,只凭我乃牙儿师父这一点,你便是他的兄长。我事务缠身,暂且无暇司传道解惑之事,你暂代我行此职,又如此用心……”燕清将陆逊狠夸一通,旋即话锋一转,委婉劝道:“只是你有大考在即,若因此分散了精力,未能发挥出十成实力来,恐会抱憾……”
又好生劝抚几句,才叫心乱如麻的陆逊慢慢听了进去,腼腆地红着脸,站起身来。
郭嘉懒洋洋地斜倚在门边,吕布则面无表情地站在离他最远的门的另一侧,见这父子情深、相互体恤的温情一幕结束后,才挑眉一笑,向不知所措的郭奕招了招手:“小兔崽子,过来,随你老父回府去了。”
还呆呆愣着的郭奕听到熟悉的声音召唤,赶紧一路小跑过去,以乳燕投林的架势,直扑进郭嘉怀里。
郭嘉竟有受宠若惊之感,只是他刚暗乐了几息的功夫,就发现这吃里扒外的小白眼狼虽抱着他的腿,却一直自以为隐秘地侧着小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漂亮的燕清叔叔。
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场沉着脸,将他毫不留情地拖走了。
等郭家父子俩一走,陆逊便于眸底露出几分欲言又止。
一开始就猜到这破天荒地闯了回祸(陆逊自认)的乖儿子或会失态,燕清很贴心地没带下人来这屋里,省得有损少年的面子,这会儿则刚巧省了屏退左右的功夫。
于是道:“议儿若是有话,直说无妨。”
陆逊踯躅片刻,道:“孩儿思虑不周,所出愚见妄言,还望父亲莫怪。”
看他这小心翼翼的态度,燕清忍不住手痒,又装得态度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
陆逊抿了抿唇,很是矜持内敛的模样,可那鲜艳的绯色,却是从颊畔一路到了耳根。
他对此浑然不觉,兀自安下心来,以一种正经得叫吕布连牙根都不住泛酸的神态,认认真真地继续道:“依孩儿看,刘备怀奸雄之志,亦有胆色眼力,不宜纵其西遁,不妨打作畏罪潜逃的乱党,借天子之权,迫刘焉将其头颅送上;刘表则宜宽和相待,放其归返,似结善缘,再假刺其长子琦,伪造出两嗣争权之势,后杀表,则荆州可速图也。”
燕清:“……”
果然。
哪怕看着再软和羞涩、温良无害,陆逊依然是在大考临前的关键时刻,还能“不务正业”地腾出心神来,自发琢磨天下大事的军师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