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梁军的时间其实很有限,一方面是龙雀军第四都正一步步往这边逼近,一方面是南岸的襄州军这时候也开始有数百将卒走出城寨,集结到江滩前,准备乘船渡河来援。
梁军注意到城内桐油储备很多,分散围城蚁附,对他们并不有利,很快就都转移到南城外。
十数艺高胆大的骑兵,拔刀刺马,将跨下的战马刺激得疯狂,然后御马往看似脆弱的城门直撞过来,在撞及城门前的一瞬,这些骑兵纵跳下马,然后飞快的后撤,退到其他下马而战的步卒大盾护庇之下,赵无忌手脚再快,也只来得及射杀两人。
此时沧浪城,只能算是一座夯土围寨,城门用厚木制成,也没有包铁包铜,被十几匹疯狂的战马先后撞上,门轴就被撞断裂,斜斜倒下来,但五六尺深的门洞里,填满砂石,短时间内却不怕梁军能掘开这些砂石从城门洞攻进来。
真正艰难的,还是梁军作战异常的勇猛,他们有过心理准备之后,这么冷的天,依旧是拿江水将衣甲浇透,然后拿大盾遮住头脸,集中从南门强攻上来……
梁军仓促间没有准备太多的云梯,畏惧桐油火烧,到最后将马尸混和泥土堆到沧浪城的南门附近,形成一条简易的坡道,不需要登梯,也能直接强攻上墙头。
这主要也是沧浪城的护墙太矮了,除了外围一圈排污沟不算,也就八尺高,二十数具马尸堆积到墙根下,再用行军帐囊运上千包土倾倒过来,便形成六七步宽、十二三步长的斜道,差不多就快接到墙头,这时候梁军甚至能够直接纵马冲上墙头。
城内则是将一根根单人合抱、丈余长的短木,插满铁蒺藜顺着斜道抛滚下去,而整桶整桶的桐油,更是不计代价的抛入斜道附近的火海里助涨火势,压制梁军的冲锋。
一百六七十名精壮民夫主动参战,特别是各寨的领头人差不多都站了出来,韩谦手里的兵力就显得充裕多了——看着城外的梁军,韩谦也是暗暗冷笑,心想这些梁军或许以为城里就只有左司四五十精锐斥候防守,却对汉水、丹江两岸大小百余山寨的情形,并没有太深的认识啊,又或者对他们这段时间在均县故城所做之事,没有充分的了解!
韩谦将剩余的民夫都赶往城中间的宅里,让他们拿盾矛自守,看梁军攻势太猛,甚至可将斜道正对面的屋顶让开,着田城从两翼组织兵力,打击冲过护墙的梁军。
这一仗打到日上树梢后,南岸襄州军数百将卒乘三艘战船进逼过来,梁军丢下一百多具尸骸,被迫绕过沧浪城,从黑龙山西侧与丹江间的残道,往北退去。
而此时北面梁军对铁鳄岭的攻势才刚刚展开。
韩谦此时也无力去增援铁鳄岭,李知诰从荆子口调来的两营精锐,这时候也应该快抵达铁鳄岭了。
对从南岸增援过来的襄州军,也只是说城内一片狼籍,无法迎接他们入城,派人送出百余斤肉酒,以示犒劳。
精锐斥候战死十人,奴兵战死二十人,民夫也战死三十多人,受伤逾百,这一战算是将左司这点家底打了一个半残。
更叫韩谦心痛的,还是战事的损耗以及战后的抚恤。
新建的沧浪小城被打成这样子,少说需要十天八天收拾,才能恢复原貌。
奴兵抚恤好说,战死者有家眷子嗣以及作战勇猛受伤者、顺理成章的剔除他们及家小的奴籍就是;左司斥候是在龙雀军有正式兵籍的,照军功统一赏赐便是,甚至这次所收获的梁军首级都可以算到他们头上,每人分两到三个首级,差不多能解决一大批精锐斥候的低级勋官身份。
战死的民夫以及作战勇猛受创的民夫,以及兑现他战前的承诺,韩谦差不多要拿出近四百饼金子给赏。
韩谦暗感再这么惨烈的打上一仗,左司便要直接破产了,只是他眼下顾不到这些了。
除了暂时还不能确定的军功赏赐外,最大的收获就是从梁军亡卒身上剥下一百多套破破烂烂的铠甲,以及从土堆里推出三十多匹马尸,能割取出五六千斤的马肉。
第四都一千五百将卒,紧赶在午前乘船经过沧浪城,而差不多与第四都将卒前后脚赶到沧浪城的,还有杨钦、冯宣从叙州出发、再次北上的四姓船队及叙州船帮。
不过这一次船队要比之前两次庞大一倍,除了杨钦、冯宣、冯璋、高宝等船帮及四姓船队的押运人马来,赵阔更是率领五百余人马赶到沧浪城。
说实话看到赵阔带着这么多人从江滩下船,田城、奚荏、赵无忌等人都吓一跳,压根都没有想到杨钦、赵阔能从叙州带这么多人过来:“怎么这么多人,你哪里搞得到那么多的钱粮,叫杨钦他们赎出这么多的寨奴?”
韩谦看到赵阔跳船下来时,心思却是一宽,心里就知道他之前叫杨钦带给他父亲的信,是成功说服他父亲了。
面对田城他们的震惊,韩谦只是笑而不语。
此次为抵御梁军的攻势,朝廷主要是从江黄鄂郢随荆潭等十二州征调兵马、食粮补充到西北面的邓襄防线,而辰叙邵衡等西南边州,则不在这次的征调范围之内。
不过,这不意味着辰叙等州县,就不能积极主动的支持北线战事。
事实上,像徽赣等州县,虽然也不在这次的征调范围之内,但这些地方已经完全纳入大楚的版图,州县官员都是金陵所派,多多少少以捐贡的形式,在正常的赋税之外,也额外拨出一部分钱粮运抵前线支援战事。
叙州受韩道勋所控制的钱粮十分有限,但韩谦写信给他父亲,请求将叙州州狱之内的刑徒都调派到襄州来,以刑徒兵的形式增援西北面的战事,这也是一种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