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时间,冯朦胧一直在干这件事儿,等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了。出乎冯朦胧意料的是,妈妈居然做了很丰盛的晚餐。这样的晚餐,似乎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吃过了。
“二子,这些你端着,给你嫂子送去。”
“她搬回隔壁来了?”
“嗯。”
“你为什么不去送?”
“还是你送,比较合适。”
冯朦胧端着两盘菜,站在了自己家的花墙上。他站在花墙上以后,刚刚比院墙能高出一个头。
“嫂子!嫂子!白鸽!”冯朦胧开始朝墙那边的陈白鸽家里喊。
“什么事儿啊?”
“我妈说看你们家烟囱没冒烟,肯定没做饭。让我给你送饭来了!”
“那……”
“快出来,端!”
虽然陈白鸽身子有些不方便,但是毕竟年纪小,也站到了自家花墙上,伸手接过了两盘菜。“替我谢谢阿姨啊。”
“嗯,你等着,还有饭。”
冯朦胧很快又端过了饭:“我妈说了,以后你来我们家吃。”
“这……不太合适吧。”
“来吧!咱们都是一家人。”
“嗯,以后再说吧!”陈白鸽端过了饭,下了花墙。
看着陈白鸽的背影和磨得光秃秃的院墙,冯朦胧险些又落下泪来。这光秃秃的院墙,正是自己兄弟俩跟陈家兄妹俩在过去二十几年中翻来翻去磨出来的。可如今,自己的哥哥已经不在人世,陈家的哥哥也是杀人逃亡在外。
陈白鸽比谁都苦,东霸天死后,她根本连家门都不敢出。谁能知道出去以后,别人会对她怎么指指点点?陈白鸽不敢想。
墙里墙外这两个家,如今,都已支离破碎。作为这两家中唯一的一个年轻男人,冯朦胧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从那天起,冯家天天都是好菜好饭,而冯朦胧每天都给陈白鸽送饭,陈白鸽从不拒绝冯朦胧送饭,但从来都拒绝去冯家吃饭。其实陈白鸽也知道,隔壁这一家三口,已经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虽然他们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她肚子里还没出世的孩子,却和隔壁的这一家都有着血缘关系。有时候,冯朦胧的妈妈也去陈白鸽那儿嘘寒问暖,陈白鸽也是从来都以礼相待,一口一个“阿姨”地叫着,从来都没叫过妈。和东霸天结婚几个月,陈白鸽别的没学会,倒是把东霸天那倔劲儿学了个像模像样,而且,还反过来用到了他爸妈这儿。
大家也都无奈,但是想重新修好关系,却又是谈何容易。
在接下去的几天里,冯朦胧一直想找胡司令好好问问哥哥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每次去胡司令家时都发现胡司令家锁着大门。冯朦胧有工作,只能在晚上去找胡司令,可总找不到,冯朦胧有点儿急,有个礼拜六,冯朦胧干脆在胡司令家门口守了整整一夜,可胡司令还是不见踪影。
冯朦胧本来就跟胡司令等人接触不多,不知道他们每天在忙些什么。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把他哥哥东霸天安葬以后,胡司令等人又重操旧业,去乡下放鸽子了。
当年东霸天手下这群人,多数都是胡司令以前的小弟。东霸天一死,这些兄弟自然就开始跟着胡司令混。尽管胡司令远没有东霸天的霸气和名头,可是毕竟也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跟着他混,这些小兄弟也是心甘情愿。起码,胡司令不像东霸天那样精神病。以前跟东霸天混的时候,东霸天有一点不开心张口就骂,伸脚就踹。胡司令的确是比东霸天窝囊点儿,可起码胡司令这人“宽厚”啊!
这世界上,谁都不知道,真正杀死东霸天的人,并不是杨五,而是这个“宽厚”的胡司令。当然,除了杨五。
冯朦胧更是想象不到,那个在他哥哥面前像条哈巴狗一样的胡司令,居然是杀死他哥哥的真正凶手。
那些天,冯朦胧每天上街都带着刀,而且这把刀,就是他哥哥以前缴获的李老棍子那把腿叉子。冯朦胧喜欢这把千锤百炼寒光闪闪的腿叉子,一看这把又长又细的刀就是能置人于死地的刀。如果冯朦胧能在某地一不小心遇见了杨五,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刀扎在他心脏上。而且,这刀还有防身的作用,东霸天以前的仇人实在太多,保不齐哪个当年被东霸天欺负但不敢吱声的人在东霸天死之后拿他弟弟出气。
冯朦胧是东霸天的亲弟弟,他哥哥活着的时候他多软弱都可以,但他哥哥死之后,他知道自己这个当弟弟的不能坏了哥哥的名头。不过归根到底,那些天的冯朦胧还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他带刀上街,也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能遇见胡司令或者杨五。
二战时,曾有个著名的“墨菲定律”,这定律就是:你越担心发生什么事儿,那么这事儿就基本可以确定一定会发生。果不其然,冯朦胧就倒霉地遵从了这“墨菲定律”,他果然在街上遇见了仇人,而且这仇人还真就不是他哥哥的仇人,而是他的仇人!这仇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在厂子门口堵他的傻六儿和房二。而且,相遇这地点,就在火车站旁边的残棋摊上。
据说本来那天冯朦胧下班以后根本没想出去,可那天傍晚,冯朦胧又隔着墙给陈白鸽送饭时,看到了陈白鸽正站在院子里看着绽放的桃花发呆。
“怎么,想吃桃子了?”冯朦胧问。
“呵呵。”陈白鸽笑笑,没说话。那个年代,哪儿有大棚种植啊,哪儿有反季水果啊,想吃什么水果,都得等到了时节才能吃。
“我给你想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让时间快点儿过?让我家的桃快点儿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