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诚的归来并未在朝堂上引起太大的波澜,元靖帝如常的上朝,只是心绪欠佳,为一点点小事生了场大气,狠狠的惩治了几个官员,其中就有户部的一位侍郎——说北边的一些郡县前两月闹春荒,元靖帝派了户部侍郎亲自去赈灾,袛报上写得天花乱坠,说将赈灾做得有多好,却原来私贪了许多赈灾的钱粮,断了老百姓的活路。
元靖帝渐渐上了年纪,朝务上花的精力早已不如从前,这几年渐渐的有了许多营私舞弊、贪贿腐败的事,朝臣们大多心知肚明。
这一回元靖帝下狠心整治,不止对户部下了狠手,连带着还牵出了些地方官员,纵贯南北,其中就有巍城的知府贺赢。
这似乎与以前那些大整治没什么不同,元靖帝一旦发作起来,便是铁腕无情,多难都要去做的。朝堂上下人心惶惶,韩玠被元靖帝召入宫中几次,言语之间,也渐渐猜到了元靖帝的打算——
庸郡王是他的死穴,在发现越王竟然与庸郡王有所往来之后,元靖帝是打算彻底废弃这个儿子了。
只是越王多年筹谋,内外勾结,却不是他一两句话就能够废除了的。
在揪出那一连串的蚁虫之前,他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筹备,要稳住局势,还要釜底抽薪,少不得要有人帮手,韩玠也渐渐的开始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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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下旬的时候,夫妻俩终于往越王府上去了。
越王府上日渐热闹,韩玠和谢璇到达的时候,外头早已停了几辆马车,却是来跟越王请示事情的——今日休沐,衙署里不用上值,可越王现管的几桩事情尚未了结,便有人以此为由头登门拜访,套个近乎。
听说是信王携信王妃前来,越王便抛下几个官员,赶来了客厅。
他的脸上是最近常见的热情笑容,“原来是玉玠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他瞧见旁边的谢璇,便吩咐人去请越王妃,又叫丫鬟们奉茶捧果,热情周到的态度简直让谢谢目瞪口呆。
她自成婚以来,几乎没有见过越王,如今近了瞧着,便觉此人几乎是天翻地覆。
从前模样痴傻,行动缓慢,腆着个肚子的时候确实像是脑筋迟钝的草包,就连那眼神儿都是浑浊的。而今他挺直了腰背,除了依旧藏在眼中的阴鸷之外,从前的种种样子全都不见了,说话时利索又热情,几句话安排下去,下人们有条不紊的招待客人,显然是训练有素。
韩玠入座,举茶慢品,“进府时瞧见外头似有来客,打扰越王兄了。”
“不过是几个来禀事的官员,玉玠客气了。”越王坐在主位,藏着阴鸷的目光扫过两位客人,便道:“父皇这两天又召你议事了?我还想你难得成个亲,能多偷懒几个月。”
“朝堂上事情多,父皇要惩治那些贪官,自然更费心神。有时闷了,叫我过去散散心罢了。”韩玠举目四顾,瞧着厅外的庭院布置,“从前极少来打搅越王兄,这庭院倒是修缮布置得不错。”
——像是工部那位怪才的手笔。
越王呵呵一笑,“闲时观玩罢了。”
韩玠也是低头喝茶,没再多言。
连跟越王交集不多的工部小官吏都来凑热闹逢迎,可见在朝臣眼中,多半是认定了越王能够入主东宫。哪怕不能入主东宫,等元靖帝驾崩时,也能毫无悬念的登上帝位。
外头越王妃已经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姗姗而来。哪怕是家常居住,她也是盛装浓抹,用了整套的头面钗簪,衣裳是十成新的浮光缎,锦绣软鞋上缀着浑圆的珍珠,稍嫌圆润的小臂露在七分宽袖之外,隐约可见做工精致的缠臂金和腕间玛瑙手串。
这样的珠光宝气,哪怕只有五分的容貌,也能显出六分的姿态。
她施施然进了客厅,恭敬的朝越王行了一礼,才朝韩玠和谢璇笑道:“盼了这么多天,总算是盼来了信王和弟妹,上回我入宫的时候恰好弟妹才出去错过了,倒有许久未见。”
谢璇盈盈起身,“前些天俗务缠身,一直没能来拜会,还望王妃姐姐不要见怪。”
“说什么见怪的话,只是听见信王才成婚没多久就带着弟妹去了平王妃那里,我还想着过不几日就要来呢,白盼了几天。”越王妃捂着嘴一笑,目光落在谢璇身上。
追究这些可就真没意思,谢璇随手搁下茶杯,淡声道:“原打算隔日就来的,谁料被俗务耽搁了。”
那一头越王似乎想起什么,三十余岁的王爷正容端坐,正眼都不肯给旁边两个女人,只问韩玠,“听说平王侧妃是信王妃的表姐,想来感情亲厚。近来我不得空,没去看思安,那孩子可好?”
韩玠才不跳进去,“最近也没去过,倒不知近况。”
越王妃还想问关于思安、陶妩和平王妃傅氏的事情,都被谢璇以不知情搪塞过去了。
这一场拜访无非也只是面上好看些。东宫虚位,越王夺嫡之心昭然若揭,自他露出真面孔开始将触角伸向朝堂的各个角落开始,跟韩玠的矛盾便日益凸显,只是瞧着元靖帝的面子,才没兄弟撕破脸罢了。
韩玠和谢璇不愿看越王这条毒蛇的面孔,越王也不愿意因为韩玠这个中途捡回来碍事的弟弟而冷落了那几个官员,于是没坐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宾主尽欢,起身送客。
快到府门口的时候,对面走来个干巴巴的老头,一身书生打扮,眼光却是明亮的。
他瞧见韩玠的时候似乎有点意外,目光往越王那里稍稍一偏,随即若无其事的后退行礼,“拜见信王殿下。”
“这位是?”韩玠看向越王。
越王只拿眼角扫了那老头一眼,“是我给柔音请的启蒙先生。”
韩玠也不再追问,到了马车跟前时同越王拱手作别,出府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