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低头瞧了瞧身上的深蓝色圆领长袍,觉得这身衣裳的料子比去年好了,大抵是孟氏也觉得他长了一岁,该穿好衣裳打扮起来了。
他哑然失笑。
闹腾了一阵子,有去藏书阁抄书的,有去作画的,纷纷散了。
卫景平在书院的藏书阁里找了个角落,借了本书,但他没抄书,而是从包里掏出韩素衣给他的真题集,从第一道题开始,试着练习破题和承题。
下笔之前,他先在脑子里想了破题的定义:即用最简练的一两句话,讲题意破解,并敲定题目的旨意,就是中心思想。
承题呢,就是将破解出来的题意,就着上面的一两句话往后写,着重说明一下,最后做到再启个下。
第一道题目中规中矩,是出自《论语》的“名不正,言不顺”,题目很好理解,卫景平想了想,选了以“言不顺则事不成”为破题的切入点,写出了破题句。
等他写完,可以说是八股文修炼到飞升成仙的境界之作,就连题目和县试府试院试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差距很大很大,想了又想,这才有点体会到书院夫子们的良苦用心,先用难于上青天的题目和名篇砸晕了蒙童们,使其不敢轻视做文章才好踏实学习,其次,上来就见识过会试级别的高手文章,眼界高了,心气也会跟着拔高,连带着对自己的要求就上去了。
比如正在炼气期的蒙童们自己兴致勃勃地做了篇文章,写完了通读下来,妈呀,跟背过的那些名篇比这真是狗屎一坨,不行,改!润色!是不是就进步了。
想到这里,卫景平拍下自己的脑门,真是上辈子修真小说看多了,连做八股文章考科举都类比成修仙了。
……
京城周家。
书房内,翰林院庶吉士周元礼正在检查儿子周美彦做的文章,而后说道:“出去一趟,文章比先前有长进了。”
“谢谢爹夸奖。”周美彦这就要跟他爹告辞退出书房。
周元礼又多问了几句他去华亭凭吊陆机一路上的见闻,周美彦心中不耐烦,无奈在老子面前不敢放肆,只好一一认真作答。
好不容易问完了,周元礼来了句:“听说你把你表妹溪丫头得罪了?”
周美彦立刻委屈起来:“那日是我不知道溪姐儿回了京,乍然在我姑妈那边见着跟茹姐儿穿得一模一样的小丫头,想着不是别家的姐儿,定是茹姐儿的小丫鬟了……这就,这就把姑妈和溪姐儿给得罪了。”
周元礼:“你少年人不知轻重胡说,给你祖父磕头认错了吗。”
姚溪是周家老太爷一手带大的,受了这等委屈,岂不叫老人家心疼。
“当日回来就认过错了。”周美彦说道。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他爹什么时候添了翻旧账的毛病,哎他爹果然是快三十的人了,老了。
周元礼摆手:“去吧。”
周美彦走了几步又回来:“爹,户部那边在清查各处的身份文牒,听说咱们家打了个招呼,找谁啊?”
“还能有谁,姚墨姚老爷子。”周元礼道。
这时,周家院子外头有人喊:“美艳艳,你拖拉出嫁女上轿啊,还出不出来了?”
得,几个狐朋狗友找他来了。
周美彦赶紧跑了。
……
这天放学在藏书阁,傅宁偷偷给卫景平看他的手掌心,上面画着个芳容丽质美容妆的美人儿,旁边还写了一行小字——美人绿珠。
“要不要给你印一个?”傅宁在美人图上抹了一层颜料,往铺开的宣纸上使劲一摁,就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美人图,还挺清晰的。
卫景平赶忙拒绝:“我不要,不要这个。”
傅宁有些失落地道:“这是我画了好几日功夫才画出来的,他们都要去一幅,你看不上?”
卫景平放下手里的书:“你画的太好了,不是我看不上,我印了回家必然要被我二哥三哥笑话的。”
其实卫二卫三才不会理会读书人的微末小事,只是……卫景平单纯对美人图没有兴致罢了。
不过他不好拂了傅宁的面子,就说道:“等日后老姚的墨铺做大了,就请你来当画师设计墨模,别说一个美人了,就是一幅曲水流觞图都请你来画好不好?”
因为最近在读魏晋,他也张口闭口都是魏晋的事了。
“话说,老姚那墨铺,那三个系列摆了大半年了吧?”傅宁问:“怎么不出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