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母子之间有怎样的芥蒂,太后毕竟是生身之母,皇帝作为一国之君,至少在明面上应该更重孝道,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引人诟病。
回去的路上,邵循对德妃叮嘱道:“对外面只会说是公主受不了丧子的打击,郁郁而终的,不要再提自戕的事了。”
“这个还用你说?”德妃瞥了恭妃一眼:“你该去嘱咐别人才是。”
恭妃忙道:“这个嫔妾也清楚,娘娘放心罢。”
太后从昏睡中醒来,已经老花的眼睛一下子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儿子。
“阿寰……”皇帝名字从嘴里叫出来,居然已经这么陌生了,太后想到已经抛下她离开的赵若桢,心头里疼的像让人拿乱刀绞一般。
皇帝听见了以后表情动都没动,只是吩咐人将汤药端上来看着太后喝下去,才淡声道:“母后该爱惜身体才是,切不可为了小辈哀毁过度。”
太后如今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或者该说也没那个脸面在意了,她虚弱的摇摇头道:“我养了那孩子一场,若是不痛心难过的话,心岂不就成石头做的了?”
她看着皇帝,话语忍不住变得艰难哽咽了起来:“就连你,从她出生起到嫁人生子……二十多年,难道听到她的死讯,就完全、完全不为所动么?”
皇帝敛起眼帘,遮住了那双浅茶色的瞳仁,他没有回答他后的话,也可能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身体要紧。”
“看来我且还死不了。”太后嘴里像是含着黄连一样苦涩。
她的丈夫去世时,她难过的想要追随而去,没多久最心爱的儿子在她怀里吐血而亡,这更是天塌地陷一般的打击,让她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结果偏偏又这样活了下来。
再到后来邓妃之子落地没两个时辰就夭折,还有前几天……蔺博和儿媳的死,桩桩件件都是让人撑不下来的伤心事。
但是她这个早就该追随丈夫和儿子而去的人,活到这样的年纪,偏偏就是死不了。
现在连一手抚养的孙女都抛下她走了,她居然还能硬生生的又从鬼门关挺下来,这是怎么样一个惹人厌恶的硬命啊。
不过,她这老不死的活下来到底还是有一件好处的。
太后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才道:“你是要发赐死苏氏的旨意了吧?”
见皇帝点了头,太后便道道:“那就过一阵再处置吧。”
皇帝微微挑眉,显出了一点讶异的样子——经过赵若桢的死,太后对皇后应该是恨不得生寝其肉才是。
太后见到他的表情,慢慢的摇了摇头:“我不是要求情的意思,你想来也能猜到,对她,我的厌恶不比你少,甚至说不定还要超过你不少……但是最近,咱们家的人死的太多了啊……”
就像之前那一次,一天之内失去三个亲人。
她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本就红肿的双眼更加严重了,说这些话都是强撑着一口气:“你可能就要立后立储了,为了阿循也好,阿枢也罢,先把这事往后挪一挪,等过几个月大家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再悄悄处置了她。”
也确实,皇帝这些天思索的地方也在这里,之前赵若桢还没出事,但是邓妃和蔺博已经没了,他已经等的够久了,立后的事情早就了章程,绝对不会往后延,再在这关头赐死废后……怕是会引起不好的议论。
但是他斟酌了一段时间,觉得其实还可以接受,邵循这两天兴致一直不高,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件事翻过去,不要再多生事端了,因此还是决定不管其他,先处置了苏氏再说其他。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赵若桢的死讯传了开来。
要说邓氏和蔺博的死还可以敷衍过去,两个人一个是已经不怎么在人前露面的前太子妃,一个是还没有立稳的幼儿,但是赵若桢不同,她是苏氏亲生的女儿,母女二人同时离世,引起的目光一定跟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这也是太后庆幸自己好歹撑过来没死在这个时候的理由,她当了半辈子不称职的、让孩子怨恨的母亲,不想在临了时还拖累别人,让人家抱怨她死的不是时候。
其实苏氏什么时候死都不是什么大事,皇帝同意了,甚至没用太后多说什么便道:“她就暂且交给母后处置了。”
太后眉心跳了跳,费力的抬起眼皮:“皇帝,这么多年,我们娘俩有一件事想到一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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