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内伤兵无数,而军纪竟十分齐整,可见舒右治军颇有一番才能。一队换防的守卫从妙彤身边走过,妙彤略低下头,再抬头时,主帐中忽然走出一名侍卫,对她吩咐道:
“你跟我来。”
“是。”妙彤连忙应了一声,走上前。
侍卫一路向军营后方而行,步至一间营帐外停下,掀帘而入,原来是一间存放酒坛的帐子。妙彤学着侍卫的模样,搬起一小坛酒,两人便顺着来时路折回了主营帐。
“将军。”侍卫引着妙彤将两坛酒呈上桌案,见舒右伸手便打开其中一坛,仰头狂饮,连忙劝阻道,“将军有伤在身,还是少饮为妙。”
“你无需多言,在外边守着。若是黑无、白常过来,让他们不要烦我。”
“是。”侍卫不敢违背舒右的命令,只得退下。
妙彤偷瞄了舒右一眼,便也打算同侍卫退出大帐,而侍卫却拦住她,低声道:
“你留在这儿,照顾将军。”
侍卫说完,不给妙彤反应的时间,便独自走出大帐。
妙彤心中甚为不满:怎么,你不敢惹这位大将军,就让我来承接他的火气么?
然而舒右似乎当妙彤不在帐内一样,并没有和她说一句话,或是往她站立的方位看上一眼。舒右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只想醉死在面前的酒坛中。
妙彤又暗自打量舒右片刻,见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注视,干脆大方地看向他,兀自陷入深思。
大将军舒右的威名,妙彤一直是有所听闻的。三岁开始熟读各类兵书,十四岁便随军参战,而后屡建战功,获得的功名成就完全无关于他太傅公子的身份,而是仅凭个人能力。不过遇上孤国甫王之后的每一仗,他都打得极为艰难,这就是当今版本的“既生瑜何生亮”吧。在被景皇喝令不得出战的“雪藏”后,重新踏足战场,本该建功立业以报皇恩,谁承想又遭逢人寡粮断的局面,只能目睹自己一步步落败而回天乏力,在这里借酒消愁。
“看得够久了,不如亲自喝上一坛。”舒右突然开口,倒吓了妙彤一跳。
“将军就这样自我放弃了么?”妙彤粗着声音说道。
“我可还没认输呢。”舒右唇角微扬,隔空一掌将另一坛酒抛向妙彤。
妙彤一惊之下,抱住酒坛,脚下不由退了一步,而后说道:
“难道将军喝酒是为了想出制胜的办法?”
“就看双方谁的动作快了。”舒右说着,起身大步往营帐外走去,同时还不忘道,“若今夜之后,你我都能保住性命,我再和你对饮一场。”
妙彤来不及说什么,舒右便已走出了大帐,她气得忍不住自语道:
“一个个都不会耐心听人说话吗?我还没打听出有用的消息呢,就都走了啊!”
说完,妙彤很嫌弃地将酒坛丢在一边,想着舒右刚说的话,又喃喃说道:
“今夜之后,保住性命……今夜会发生什么事么?”
两个时辰过后,夜色渐深,易军营帐一片安静中,忽然有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妙彤仔细倾听,发现易军似乎列队整齐,正集结出发。由于不了解易军的行军策略,妙彤不好贸然行动,只等待各队人马出行后,她才悄悄跟在了其中一队的最后。
舒右同样选定在今夜,先发制人,殊死一搏。在漠阁一方未将易军完全合围之前,易军士卒集中兵力于北侧和东侧,分两路展开突围。
妙彤自叹倒霉,卷入无妄的刀兵之灾,为求自保,逐渐向舒右所在的方位靠拢,然而围绕舒右的攻势猛烈,并没有让妙彤看见过多的希望。
一路人马费尽力气簇拥着舒右突破东侧的围堵,对方的援军随之涌上来,再次阻拦住舒右的出路。罗洞亲自出面与舒右交手,本就负伤在身的舒右支撑了不一会,便伤上加伤,眼看命丧当场。妙彤为了自救,顺便救下舒右,看准时机,一把毒粉迎风洒出,总算争得一点回缓的时间,飞身跃上舒右的马背,两人共乘一骑,策马向东逃离。
交战持续了近三个时辰,直至将要天明时,两军的胜败尽显,易军彻底败阵,残军四散,再不能对漠阁人马造成威胁。
天亮后,柒蕊再次来见柒鸿,柒鸿仍然不愿与之多言,并仗剑赶走了柒蕊。柒蕊既不能和柒鸿解开怨结,又同妙彤失了联络,无奈之下只得先回应夜军的召令,赶回了星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