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8点开吃,我很不幸的要在驾驶台值班,我把两舷的门都打开,这样可以听到他们在餐厅幸福喝酒吃饭的声音。
海况很好,浪不高,风也不大,吹在身上很舒服,忽然很想念娜莎,离开俄罗斯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上过她,或许她注定不会属于我,毕竟在我心里她是一个美丽的天使。
不到9点,二副上来替我:“老三,你下去吃饭吧,我替你值班,我不会喝酒,也受不了乱糟糟的环境。”
二副是个书呆子,但是人一点都不坏,航行了6个月了,还没有摆脱上任二副挂掉的阴影,听说晚上都不敢在床上睡觉,都是在沙发上躺着。
盛情难却,我跑到餐厅,先敬了船长大副,又敬老鬼二鬼三鬼,跟四鬼俩人共同喝了两杯,跟普通船员共同喝了几杯,不到半个小时,5,6瓶啤酒就下肚了,说话舌头也捋不直了。
大厨喝的已经不行了,被老九狂灌了了一瓶啤酒后忍不住捂着嘴跑出去。
大家看着大厨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
“船长,我出去看看,大厨别一激动掉海里了,正好出去撒泡尿。”老鬼对船长说。
老鬼刚走出后舷门,听见大厨大叫哎呀妈呀,哎呀妈呀,只见大厨狂奔进来,抱住老鬼,大喊道:“老鬼,外面有鬼!”
大厨整个人挂在老鬼身上,哆哆哆嗦的,应该是承受了巨大的惊吓,手指着外面。不停地说着,鬼,鬼,鬼。
大家赶紧抄家伙,十几个人冲出去,然后发现后甲板站着两个偷渡的黑人,我们把他倆包围,老九拿手电筒一照,居然是撸耶跟他女朋友,撸耶有些害怕,脚上还穿着我送他的贵人鸟。
“草,这俩哥们怎么在船上!他是不是一到过年,就会出这么多烦心事儿。”我心里暗道。
撸耶原来一直就想偷渡到美国,听大副讲我们要去纽约,很是兴奋,跟女朋友商议了一下,两人准备了所有的积蓄,他们计划并不想打扰我们,只是等待我们船到达纽约后晚上偷偷跳海游上岸。两人藏在救生艇里,靠吃救生艇上的压缩饼干及喝救生艇上的水为生,昨天撸耶不小心打翻了救生艇上的淡水桶,他晚上冒险想去搞点淡水,没想到碰到了喝多了的大厨,大厨当时吐了一半一转身发现有个黑人,吓的把没吐完的那一半都咽下去了。
他俩的计划很完美,但是他俩没想到大副只是给他们开了个玩笑,我们去的地方是罪恶之城巴西。
幸好他俩被发现了,要不然俩人晚上在巴西跳了海游到岸上,上去一看找不到自由女神倒无所谓,关键发现这里比纳米比亚都垃圾,心理上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啊。
大家都没经历过这种事儿,船长很愤怒,把我大副还有老九叫到房间。
“大副,谁让你告诉他我们去美国的?”船长嗷嗷大叫!
“我就跟他开个玩笑,我要说我们去火星,我们还真去火星啊,谁寻思这小黑鬼他偷渡啊。”大副顶了船长一句。
船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目光突然转向了我:“三副,你平时怎么检查的救生艇?怎么救生艇上藏着两个人你都不知道?”
船长愤怒的眼珠子都红了,刚才喝酒的时候还跟我称兄道弟,现在他成了阶级敌人了,我低着头不说话,只能听着。
“水头,你跑船时间长,碰到过偷渡的事儿么?”船长对老九的态度比较温和。
“嫩妈,船长,就两个办法,要么给俩人丢海里自生自灭,要么给俩人带到码头偷偷放掉,总之千万别按正常程序走。”老九说道。
正常的程序是若发现任何偷渡者,应及时通知船东和港口代理,然后立即通知船东互保协会,使其与当地联络处取得联系,获得相关协助处理偷渡者下船。
然后我们船会因涉嫌协助偷渡遭到当局的调查,到时候会有移民局,警察局,检验检疫局。PSC0上船检查,给我们开具ISPS滞留缺陷,然后我们就要在港口被滞留很长一段时间来改正缺陷,而撸耶跟他的女朋友会被遣送回国,船长会被公司骂成狗,估计以后的资历也会受到影响。
船长不是傻子,他点了一支烟,不说话,低头沉思着。
“嫩妈船长,我第二年跑船的时候,嫩妈也是上来一个黑鬼子,船长给港口报告了,公司赔了好几十万呢,船长接着就给炒了。”老九对船长说道。
“老九,给他俩准备一个房间,告诉他们别乱跑,你把事儿想法给我办了吧。”船长颓废的倚在座子后背上,一张落寞的脸盯着舷外的小岛。
船上只有我跟老九搭理撸耶,其他人都不敢跟他沾上一点关系,当初几个实习生搂着撸耶拍照一起说我们是朋友的时候或许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我告诉撸耶我们去的地方是巴西,不是美国,他有些失落。
但是我告诉他,到了巴西,他必须要下船,不能再给我们添麻烦了,我们只能帮你们到这了,至于以后发生什么,就全凭造化了。
整整20天,船长一句话没有说,我都怀疑他精神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直到我们到了萨尔瓦多,船长将把我跟老九叫到房间。
“我一会贴着岸边跑,你把舷梯放低一点,给俩人放海里,是生是死靠天命。”船长对我俩说道。
“船长,这里离岸边还有半海里,他们怎么可能游的过去啊,等靠码头晚上偷偷给他俩放了不行吗?”我有些恳求的说道。
“老三,咱不能冒这个险啊,如果靠了码头被抓到了,那事情就大了。”船长没有愤怒,镇静的有些可怕。
“记住,千万不要给他们救生衣还有救生圈,上面都有我们的船舶信息。”船长最后嘱咐我们。
老九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我跟撸耶说,你们该走了,我们船一会贴着岸边走,你可以游过去,我在纳米比亚见过你游泳,你可以做到的。
船长将主机降速,船在锚地里缓慢的航行着,老九把舷梯放低,贴着海面,撸耶把我送给他的鞋放到背包里,俩人朝我挥挥手,纵身跳入海中,两人奋力的往岸边游,但是身体还是被巨大的洋流往另一个方向拉扯,夜色很黑,只能看到他两个的头起起伏伏,不到半分钟,我已经看不到他俩的踪影。
“goodluck。”我心里默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