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惨败,郭遵身死,万余宋军的冤魂,都是因为夏守贇的部署!狄青已准备动手,突然听汪鸣道:“好戏在后头呢。这次野利王要夏大哥到此等候,说不定就要提拔夏大哥呢。”夏随叱道:“莫要乱说,若被野利王听到,那可不好。”他虽是斥责,但脸上满是得意,显然这个消息不假。狄青一凛,知道野利王就是龙部九王之一的野利旺荣,是元昊手下的重臣,他要见夏随?他为何选在太白居见夏随?狄青压抑住冲动,因为听到楼梯口又有脚步声传来。一人随后出现在楼上。夏随扭头望见,慌忙站起迎上去道:“原来是监军使大人,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能来呢?”狄青见那人身形剽悍,双眸迥然,暗自琢磨此人的来头。他知道元昊为便于对五军管理和调遣,仿大宋的“厢”、“军”设置,以黄河为界,将全境划为左右两厢,下辖十二监军司,监军使就是监军司中的官员。而野利王野利旺荣就统领左厢明堂军司众,因此位高权重。这次野利旺荣带部下回来,多半是因为元昊称帝在即,所以回都城协防?狄青正琢磨时,那监军使道:“王爷偶染风寒,不能来了。”夏随满是失望,可还装作关切道:“那卑职……倒想去看望王爷呢。”他和父亲夏守贇当年是太后的亲信,后来宫变事败,虽说圣上说不再追究,可夏家父子随后就被明升暗贬到了边陲。夏守赟老谋深算,当然知道天子在算账,心中忐忑,只怕有一日赵祯会反目。夏家父子心一狠,这才投靠了元昊,当年他们在京城呼风唤雨,这时虽对个监军使,仍是不敢怠慢。监军使道:“不用了。不过王爷已保举你入卫戍军。调令这几日就会下来,你好好的准备吧。”夏随大喜道:“多谢王爷提拔,多谢监军使大人。”他知道卫戍军就是京中御围内六班直,是五军之一。御围内六班直和大宋班直一样,那是元昊的亲信才能入内充任,待遇好,地位高,一直都由党项人充任,没想到自己也能在那里立足。监军使哈哈一笑道:“不用客气,不过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谢谢王爷。”夏随迭声应是,监军使又和夏随客套几句,告辞下楼。夏随恭送那人下楼,等回身后,脸上难掩喜意。高大名已叫道:“夏大哥,你这次可发达了。到时候……莫要忘记提拔兄弟们。”夏随笑的嘴都合不拢,“一定,一定。”几人才要落座,又听身后脚步声起,都转头望去,见一戴斗笠的汉子走了上来。夏随见那人不是监军使,也不在意,才待让酒保上菜,不想那汉子径直到了夏随等人的身前。夏随感觉对方来意不善,霍然站起喝道:“你做什么?”那汉子半张脸遮在斗笠下,只是露出嘴角的一抹笑意,那笑意如苍鹰睥睨般的冷酷,“你是夏随夏大人吗?”狄青见到那人的冷笑,已认出那人是谁,不由凛然。这人为何要找夏随?夏随微愕道:“我是夏随,你是哪位?”那汉子低声道:“须弥善见长生地……”狄青一震,夏随一惊,高大名已失声道:“你怎知道这联络……”陡然间收声,满脸的惊疑不定。狄青听了高大名的半截话,脑海中如闪电划过,一瞬间已明白了太多的事情。须弥善见长生地,五衰六欲天外天!狄青一直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当年丁指挥就是因为向钱悟本逼问此事的时候被杀。后来狄青装鬼本要逼出答案,但被夏守赟打断。之后狄青虽一直带着这个疑惑,但奔波征战,无暇再追究。现在听高大名一说,狄青就已了然,这是夏随他们联络的暗号。延边很多人都被党项人收买,钱悟本也是其中的一个。丁指挥就是因为发现钱悟本勾结党项人的事情被杀,而夏随杀人灭口,当然也就是掩藏夏家勾结元昊的事情。狄青心中暗恨,恨自己为何这么晚才猜到这个事情。那面的夏随也是满腹狐疑,缓缓道:“阁下是谁?”他听对方说出自己在延边的暗语,满腹疑惑,以为这也是当年他联络的人手。那汉子推了下头顶的斗笠,笑道:“我是……狄青!”那两字如同霹雳般击中了夏随的脑海,夏随讶然失措,不由倒退了一步。高大名最先反应过来,“呛啷”声响,已拔出单刀,喝道:“你敢来……”单刀才出,鲜血闪现。高大名话未说完,手捂咽喉,已倒仰摔在楼板上。他咽喉血肉模糊,烂得不像样子,好像被鹰嘴啄过。酒楼上一阵哗然,众酒客见发生了命案,纷纷向楼下逃去。狄青虽很吃惊,但还镇静,在别人彷徨失措的时候,他已看到那汉子袖口突然冒出个铁杆模样的东西,顶端尖尖,有如鹰隼利喙,闪电般的啄在高大名的咽喉上。高大名死,夏随大惊失色,纵身后退,叫道:“你不是……”他当然认识狄青,知道这人并非狄青,可他为何要冒狄青之名杀自己?夏随想不明白。夏随毕竟身手不弱,后退之际,已拔刀出鞘。可夏随单刀才拔出一半,就觉得胸口一痛,全身气力倏然被抽了出去。狄青见那人的鹰喙般的利刃击穿了夏随的胸口,也震惊那人出手的狠辣快捷。见到自己胸口血如泉涌,夏随满眼的不信和恐怖,嗄声道:“你……为……什么……”可那血涌的极快,夏随眼前发黑,晃了几晃,摔倒在地。临死前,他突然望见了一双眼,那眼中带着讥诮、厌恶和憎恨,他突然认出来,那是狄青的眼。杀他的不是狄青,可狄青就在他身边。夏随思绪混乱,不解缘由,喉结滚动下,再没了声息。宋十五等三人也倒了下去。那汉子只是用袖中的兵刃在其余三人胸口啄了下,犀利如电。宋十五等人毙命时,那人拍拍手掌,手上干干净净,没有半分血迹。胆小的酒客已吓得屎尿都流了出来。那汉子杀人后却不急于离去,伸手撕开夏随的衣襟为笔,沾着夏随胸膛的鲜血为墨,在雪白的墙壁上,写了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叛宋者,死!杀人者——狄青!”狄青就那么看着,并不吃惊,只是皱了下眉头。别人冒用他的名字杀人,他问也不问。别人杀人后留下他的名字,他好像也不反对。那人杀人留迹,目光若有意若无意的望了狄青一眼,突然撮唇做哨,声音凄厉。只听到楼下有马蹄遽响,狄青探头望过去,见一匹健马奔行而至,那人倏然而起,苍鹰般从酒楼上飞出去,落在马背上。那马儿奔得急,转瞬去得远了。这时候,酒楼大乱,锣声四起,才有兵士远远的赶来……元昊狄青回返客栈的时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谁都看到凶徒已走,赶来的兵士只是例行盘问了下,就放一帮食客离去。谁都以为狄青已走,谁不知道狄青就在他们身边。狄青杀了夏随,这消息已在兴庆府传开了。有人振奋、有人惶惶、有人咬牙切齿的想找狄青一较长短,也有人提心吊胆的怕狄青前来算账。叛变大宋的当然不止夏随一个人。谁都不知道狄青杀了夏随后,会不会再次出手?兴庆府因为狄青的名字,已变得波涛暗涌,可当事人狄青,还是有点糊涂。他虽不是杀人凶手,但他已知道凶手是谁。杀人的不是狄青,而是飞鹰!飞鹰果然有狂妄的本钱,就凭他闪电般击杀夏随五人,狄青就知道,三个石砣绑在一起,也不是一个飞鹰的对手。可这样的人,横空杀出,收服石砣,认识他狄青,还立志要为郭遵报仇,他到底是谁?狄青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但更让狄青头痛的是,飞鹰既然要和他联手刺杀元昊,为何要大张旗鼓的击杀夏随?如此一来,兴庆府岂不戒备重重,他想要入宫行刺元昊,更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