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寨余众见状,都有了不安。司马不群更是想,“狄青毕竟只是个指挥使,听说夏随的老子夏守贇本是三衙中的马军都指挥使,如今调到延州,为鄜、延两州都部署,官职仅次于安抚使范雍。狄青和他们斗,怎么会有好结果?”虽只和狄青见过两面,可司马不群已看出狄青为人刚正,不想这样的指挥使才到新寨,就被官场之争弄下去,圆场道:“狄指挥……这件事……”狄青一摆手,已打断了司马不群。手一翻,亮出面金牌道:“夏随,你可知道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夏随见到狄青手上的金牌,脸色微变,有些不安。屈寒还不知死活,喝道:“是什么?”狄青肃然道:“此乃天子御赐的免死金牌!”众人哗然,夏随霍然站起,失声道:“你说什么?你胡说!圣上什么时候给你这面金牌了?”狄青冷望夏随道:“天子要给谁免死金牌,还要问问你夏随不成?天子在我出京时曾说,‘狄青,你有这面金牌,不用考虑太多,诸事自有天子做主!’今日我不要说斩了屈寒,就是斩了你夏随,天子也会为我免死!既然如此,我有什么不敢动?”狄青金牌倒不见得是免死,但赵祯的确说过这句话。狄青见众人神色惊凛,喝道:“有金牌在手,如圣上亲临。夏随,你竟然包庇罪犯,与罪等同。来人,将夏随一同拿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犹豫不决。夏随气急反笑,手按刀柄道:“好吧,我想看看,谁敢拿我。”他话音未落,就见到一道人影扑到了眼前。狄青出手!夏随一惊,拔刀就斩。钱悟本、铁冷见状,均是拔刀。一时间衙内铮铮铁锋,杀气弥漫。夏随出身将门,毕竟有些本事,一刀斩出,法度森严,其快如风。不想刀才劈出,就被狄青的刀柄击中肘部,手指发麻,单刀脱手高飞。“夺”的一声,单刀已砍在厅顶的横梁处。夏随凛然,不由倒退了一步。狄青用的是刀柄,若是拔刀,这一招已卸下了夏随的小臂。钱悟本、铁冷才拔出刀来,胸口都被踢中一脚,倒飞了出去。眼花缭乱中,只听“砰”的一声大响,屈寒已被狄青抓住了衣领,摔到对面的墙壁上。屈寒哇的一声,喷出口鲜血,摔落地上的时候,已四肢乏力。狄青片刻之间,击飞夏随的刀,踢飞钱、铁二人,顺便抓了屈寒扔出去。尘烟起处,众人轻呼,片刻后衙内已静。狄青还站在原地,宛若未动,眼角跳动几下,冷笑地望着夏随道:“我就动了屈寒,我很想看看,谁还敢挡我!”无人敢挡,无人能挡!衙内众人眼中已露出惊骇之色,就算廖峰等人知道狄青武技高强,可也没有想到过,夏随四人联手,也接不住狄青的一招。狄青再喝道:“将屈寒绑起来。推出去斩了。”铁飞雄上前,绑起了屈寒,屈寒浑身无力,惊恐叫道:“夏大人救我。”狄青道:“夏随若出手,就将夏随一起绑了!有圣上御赐金牌在,有事由我狄青一肩承担。”众人振奋,再无畏惧。夏随脸色铁青,咬牙望着狄青,一字一顿道:“狄青,你记得,你一定要记得今日的事情。你除非杀了我,不然你形同造反,朝廷不会放过你。”狄青讥诮道:“我行得正,无愧天地。你真以为天子会不辨黑白?你真以为你现在可以一手遮天?”说话间,那边的铁飞雄已要将屈寒押出厅堂,屈寒叫道:“夏大人,救我。钱都头,救我!”他声音凄厉,闻者又是惊心,又是厌恶。狄青听到屈寒声音中满是惊怖,突然道:“铁飞雄,等等。把屈寒押回来。”铁飞雄返回,茫然不解。狄青盯着屈寒,凝声道:“屈寒,夏大人和钱都头都救不了你了。”屈寒心中一动,突然跪下来道:“狄指挥,我错了,求你救我。”他生死关头,突然明白了什么。狄青微微一笑,“我也救不了你,能救得了你的人,只有你自己!”“我自己?”屈寒有些困惑道。狄青道:“这件事只诛首恶……有些人,本不用死的。可他若是非要把责任揽到身上,那就无可奈何了。”钱悟本、铁冷脸色都变,屈寒已叫道:“狄指挥,这件事我只是盲从,是钱都头叫我这么做的。”衙内哗然,司马这才知道狄青的用意,不由暗自钦佩。狄青只抓住屈寒不放,无非是分化对手,再各个击破,所用的计谋很是高明。狄青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钱悟本道:“原来还有钱都头的事情……屈寒他……说的可对?”钱悟本嘶声道:“屈寒,你胡说什么?”屈寒眼看要死,哪里顾得了许多,喊道:“狄指挥,一切都是钱悟本的吩咐,我和铁冷是奉命行事。这件事千真万确,卑职不敢撒谎。”钱悟本脸色苍白,不由向夏随望去。狄青道:“钱都头,莫要看了,你总不会说,这一切都是夏大人指使的吧?”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想叫夏随莫要多管闲事,不想见到夏随眼中有分仓惶,心中微动。狄青来不及多想,知道夜长梦多,立即道:“把钱悟本、铁冷也绑起来。若遇反抗,格杀勿论!”司马不群、廖峰听令上前。钱悟本、铁冷已见识了狄青的厉害,看狄青目光如刀,随时要拔刀砍过来的样子,不敢反抗,转瞬被捆个结实。钱悟本只是望着夏随,低声道:“夏大人……你一定要救我!”钱悟本口气中有股恳切,好像还有点别的含义。夏随目光闪动,正沉吟间,有兵士冲进来报道:“范大人、都部署夏大人到了新寨。”安抚使范雍,都部署夏守贇到了新寨!众人耸然,可更多的是奇怪,范雍、夏守贇是西北的重臣,怎么会突然来到新寨这种小地方?夏随眼中露出狂喜,仰天长笑道:“狄青,范大人、都部署都来了,我看你还能狂到什么时候!”众人都替狄青担心,唯独狄青若无其事,不咸不淡道:“有两位大人过来做主,岂不更好?”狄青才待出门迎接,就见人群分开,有精兵入了衙内,不由皱了下眉头。精兵散开,分列两班,范雍和一老者前后走了进来。众人纷纷施礼,心中为狄青发愁。夏随已上前道:“卑职参见范大人、夏大人。”狄青只是走上一步,微施一礼,暗自皱眉。夏随心中得意,暗想有父亲在此,狄青的嚣张也到了头。狄青斜睨了夏守贇一眼,见他须发皆白,精神矍铄。夏守贇也正凝视着狄青,神色间不怒自威。狄青移开目光,心中想到,“当年在京城,我虽知道夏守贇、葛怀敏等人,倒从未见过,不想是这般模样。不过爷是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笨蛋,夏随阴险,这个夏守贇就不见得是个善类。”狄青琢磨间,范雍已皱眉道:“狄青,这是怎么回事?”他见到衙内乱做一团,还有三个人被五花大绑,不由询问。狄青道:“卑职正在缉拿凶徒……”范雍吓了一跳,忙问,“那可曾捉到?”狄青一指钱悟本三人道:“卑职幸不辱命,已将擅杀熟户的凶徒缉拿,眼下证据确凿,正准备将他们斩首。”瞥见屈寒惊恐的眼神,狄青又道:“不过屈寒带功赎罪,可饶一死。”屈寒暗自高兴,虽知道就算活下去,也不见得好受,但毕竟能活一时算一时。钱悟本、铁冷眼中都露出怨毒之意,死死地盯着屈寒。屈寒不敢去看,心中暗骂,刚才老子要被砍了,你们又有谁为老子说过好话?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你们死总比老子死要好。狄青一句话,就已在三人之间,埋下了一把刀。同时目光向外望去,心道,我本以为葛振远不用出来了,但现在看来,他出来也不见得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