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追道:&ldo;施法。&rdo;叶瑾震惊:&ldo;二当家还会施法?&rdo;陆追谦虚道:&ldo;略知一二,雕虫小技罢了。&rdo;陆无名也被他唬住:&ldo;施什么法?&rdo;陆追盘腿坐在石凳上:&ldo;施法请陆家先祖算算,冥月墓究竟何日才能重见天日。&rdo;叶瑾:&ldo;……&rdo;千万别说是被我的药给……吃坏了,为何觉得脑子不是很清醒,烧了?陆无名伸手想试他的额头温度,却被扭头躲开。陆追神情严肃,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颇有一番架势。杨清风惊疑未定,却总算发现少了个人,问:&ldo;萧澜呢?&rdo;陆追随口道:&ldo;去取红莲盏了。&rdo;日子久了没听过这三个字,现场三人都有些震撼。取红莲盏了?去哪取了?萧澜总算是猜出他的想法,险些笑出声来,于是也不急了,只继续在暗中看着,看他在一片跳跃的烛火中双手合十,有模有样,将街头卖大力丸的半仙学了个十成十。-复活两条性命&ldo;谷主。&rdo;陆无名用手肘轻轻捣了捣叶瑾,心中充满担忧。先前陶玉儿曾教过不少阵法给陆追,这他是知道的,可这当街跳大神的姿态未免也太过惊人了些,神神叨叨念念有词,与其说是在布阵,倒不如说是……吃错了药。叶瑾亦很愁苦,捣我作甚,我不知道。杨清风小心翼翼道:&ldo;那个,小明玉啊。&rdo;陆追伸手一指,凝重发问:&ldo;前辈看见了吗?&rdo;一言既出,其余三人皆是吃惊,看见什么了,什么也没看见啊。院外,季灏远远看着陆追的一举一动,看那闪烁跳跃的烛火在夜风中不断明灭,虚幻的光影让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切起来,屋檐下的那红灯笼不断摇晃着,像是一朵开在黝黑潭水中的妖冶花朵,花瓣一层一层展开,花蕊一点一点绽放,后又飘飘忽忽被一股青烟拖起,向着自己飞来,停在不远处,停在手指间。陆追在说红莲盏,在说冥月墓。季灏周身的血热起来,心里伸出无数双小手,挠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酥酥麻麻。此时此刻,他眼中除了那漂浮不定的红莲盏,就只剩下了一个陆追,周围的声音在一瞬间被屏蔽抽离,他急切地想听清陆追还说了些什么,却很快就发现无论自己将耳朵伸得多长,似乎也只是徒劳。一盏烛火在陆追手中忽明忽灭,他又向漆黑的树丛中看了一眼,飞速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调情。陆无名这时总算发现了萧澜的存在,哭笑不得之余也松了口气。这两人一明一暗,一个装神弄鬼,一个隐在暗处,显然是有什么计划。只是不知为何,竟然也不提前说一声,让自己险些以为是中了邪,白白担心一场。萧澜握紧乌金鞭梢,双眼一直在盯着陆追,他无法看到院外的动静,只能等他的眼神或是指令,伺机而动。陆无名心中倒是颇有些意外,他知道萧澜功夫不错,却没料到对方竟还有本事在自己眼皮底下隐身,也不知是用了何种功夫,连呼吸都几不可闻。叶瑾也觉察出端倪,手中握着小白瓶,皮笑肉不笑。只有杨清风一人蒙在鼓里,淳朴而又焦虑道:&ldo;小明玉啊,你看伯伯一眼,来,乖啊,听话。&rdo;陆追右手猛然发力,重重震上石桌,掌风将所有烛火瞬间拂灭,与此同时,屋檐下那残破的红灯笼,也终于跳动几下,无声跌落在地。院中重新暗了下来。院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在与陆追目光相对的刹那,萧澜纵身跃起,单脚踩上墙头,闪着乌金光芒的铁鞭当空扫过,将迎面那飞扑而至的黑色身影死死勒住,借着惯性向半空中抛出,重重砸在了树干上。剧痛让季灏恢复了清醒,在萧澜的下一鞭扫来之前,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那是陆明玉的诡计,布下一个邪门的阵法,引诱自己全神贯注盯着他看,然后步步深陷,沉沦而不自知。他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乌金铁鞭,挣扎着站了起来。头发有些狼狈地散乱着,露出半张看不真切面庞,阴森的,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苍老,也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年轻。杨清风后怕道:&ldo;乖乖,方才那一嗓子,够吓人的。&rdo;陆追问:&ldo;前辈没事吧?&rdo;&ldo;我能有什么事。&rdo;杨清风摆摆手,又纳闷道,&ldo;你怎么知道他今晚会来?&rdo;&ldo;我不知道,凑巧碰到而已。&rdo;陆追看着院外,&ldo;只可惜我学艺不精,若换做陶夫人,蝠只怕会一直神思恍惚下去,不至于这么快就醒来。&rdo;&ldo;他快输了。&rdo;杨清风道。叶瑾将小白瓶又淡定地装了回去,以一敌二,双方实力相差悬殊,自己似乎也没有出手的必要。萧澜与陆无名一前一后,将季灏堵死在了院中。刀光剑影铮鸣不绝,萧澜侧身躲过一道掌风,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与上次交手时相比,面前这食金兽的功夫似乎有些细微的变化,多了几分诡异的……熟悉感。那是空空妙手的功夫,也是季灏的功夫。黑影再度迎面飞来,来不及多做细想,萧澜以手为爪,铁钳般牢牢锁住对方咽喉,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季灏身体一软,挣扎着趴在了树下,再也动弹不得。叶瑾第一个小跑出去,毕竟是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物,很想看。陆追道:&ldo;爹辛苦了。&rdo;陆无名摇头:&ldo;下回再有这种事,至少提前打个招呼,方才险些找了盆黑狗血来泼你。&rdo;陆追看着萧澜笑:&ldo;嗯。&rdo;&ldo;原来这食金兽如此年轻。&rdo;叶瑾蹲在地上,戴上金丝手套,仔细摸了摸季灏的脸,想要分辨清楚那究竟是面具,还是当真能用邪功侵占肉体,返老还童。&ldo;谷主小心着些。&rdo;杨清风道,&ldo;这种邪门玩意,指不定还留有什么后手。&rdo;叶瑾迅速将手抽了回去,人也躲在了杨清风身后。那就你捆起来,我再摸。萧澜上前将人翻过来。季灏半睁着眼睛,浑浊的眼球中生气全无,看起来更像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萧澜在他身上搜了一遍,并没有找到那个巫蛊娃娃。季灏嗓子干哑裂开,强撑着坐了起来。他视线有些模糊,双眼已经被血糊住。整个人都是虚弱的,稍微动一动便会带来无尽的剧痛,可头脑依旧是清醒的,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他费力睁着眼睛,像是在看萧澜,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的陆追身上。季灏先前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自己竟然会输得如此轻如鸿毛,如此随随便便,只在一个凄风冷雨的夜晚,只因一个破破烂烂的阵法,就魔障发狂,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自投罗网。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将所有恨意都转接到了陆追身上,为何世间偏偏会有这么一个人,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冥月墓,还要处处与自己作对。他用枯瘦的双手死死抓住泥土,指甲在碎石中流下鲜血,撕裂的痛让他清醒,也让他燃烧。萧澜挡在他面前,将那充满仇恨的视线阻隔,冷冷问:&ldo;东西呢?&rdo;季灏大张着嘴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话。在愤怒燃烧到顶点时,剧痛却奇迹般消失一空。那些潜伏在阴暗处的藤蔓蜿蜒层层攀附住血管,黑色触手也密密麻麻伸出来,咬合住了每一寸筋脉与骨骼。那是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灵魂。之前一直惧怕的,却成为了现在所期盼的,他从未有过这般疯狂的念头,想要蝠活过来,渴望蝠活过来。因为这是唯一的活路。陆追大声道:&ldo;小心!&rdo;陆无名扯住萧澜,将他飞速拖离树下,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看不见的呼啸气势,风暴般震落一地枯叶。在神智消失的最后一个瞬间,季灏并没有想明白,自己这回究竟算是输了,还是赢了。蝠活动了一下筋骨,缓缓站了起来,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笑声,双眼死死盯着陆追,如同在注视着令人垂涎的猎物。并没有人能说清楚,为何在前一刻还浑浑噩噩的垂死之人,竟会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便重新复活。瘫软的身体像是被魔物附着,无视那被乌金铁鞭震碎的伤痕,双眼闪烁着幽火,表情与身体都是一样僵硬。&ldo;邪门了。&rdo;杨清风受惊,&ldo;死后变鬼了不成。&rdo;萧澜将陆追挡在自己身后,目光冰冷看着面前的怪物。这才是真正的蝠,曾经在冥月墓中见过的,曾经在洄霜城外交手的,都是他,而非方才那个人。他脑中有了一个大胆而又惊世骇俗的想法。食金兽的身体里,像是住着两副灵魂,一个是季灏,另一个是蝠。陆追低声道:&ldo;来者不善,多加留意。&rdo;萧澜握紧乌金鞭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了上去,比起方才的季灏,面前这个人,才是解开所有秘密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