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道:&ldo;学阵法。&rdo;岳大刀又问:&ldo;谁在教啊?&rdo;阿六又道:&ldo;自学。&rdo;岳大刀吃惊,这也能自学,会不会学出毛病来。陆追吃了颗酸梅糖,又翻了一页面前书册,继续自学八卦推演之法。倘若当真能成,那在下回两人见面时,这地图正好能当个礼物。-一张白纸你是谁,我是谁见陆追整日都待在藏书楼中,阿六原本也想帮忙,结果翻了还没两页书,便困得昏天黑地,呼呼大睡起来,最后因为呼噜声太大,被无情地赶了出去。岳大刀道:&ldo;你还是安心劈柴吧。&rdo;阿六试图辩解:&ldo;其实我也是识字的。&rdo;并不是不能看书。岳大刀道:&ldo;公子那样的人,坐在书卷中才好看,你不行,你打架时好看,帮别人劈柴时也好看。&rdo;听了前半句,阿六还在沮丧,听她说完却又高兴起来,因为毕竟还是有好看的时候。于是等叶瑾来时,就见小俩口正牵着手,一起说说笑笑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是不是该准备贺礼了啊……叶神医心想,溜溜达达上了藏书楼。陆追将面前的书堆到另一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ldo;方才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陆前辈。&rdo;叶瑾推门进来,将食盒递给他,&ldo;让我叮嘱你要多休息。&rdo;&ldo;看书罢了,又不累。&rdo;陆追打开盖子,往里看了一眼,又闻了闻:&ldo;今日换了药?&rdo;叶瑾幽幽:&ldo;你这话若是让我娘知道,只怕又会大受打击。&rdo;药什么药,分明就是汤,很滋补,恁长一根人参。陆追:&ldo;……&rdo;&ldo;这些都是二当家写的?&rdo;叶瑾将桌上一摞纸拿起来,就见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往后则是草绘了不少阵法,看得出来是下了大功夫。陆追答应一声,端着碗继续喝热汤,不一会脸颊就红润起来,额上也出了密密一层汗。叶瑾问:&ldo;好喝吗?&rdo;陆追答:&ldo;滋补。&rdo;叶瑾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成日里泡在书堆中虽说枯燥了些,但只要一想到萧澜,便也不会觉得有多累。直到深夜时分,陆追方才从书堆中抬起头,一个人慢悠悠往住处走。天边星辰闪烁,花园蝉鸣声声,夏夜微风吹乱额前碎发,微微有些痒。不远处,闪着粼粼波光的湖面打碎一池月光,眯起眼睛看过去,就像是漂了数不清的宝石。于是原本昏沉的大脑也恢复了清明,陆追弹指打出一道微弱的疾风,惊起草丛中无数萤火虫,在夜幕里点起一盏盏小小的灯,晃悠漂浮在半空中。如同身处一幅曼妙的画卷中,深深呼吸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竟有些不舍得就此回去。自从离开王城,似乎就没有再如此悠闲惬意地赏过景,此时难得既有美景,又有心境,陆追索性寻了一处繁花盛开的高地,打算独自坐一阵子。手边虽无美酒,但只对着皎皎明月寄情,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碧绿的银草长了约莫半人高,陆追伸手拨开,吹着小风走了还没两步,却面色一僵。……高大的黑色身影从草丛中央腾跃而起,怀中还抱了另一人,那青绿色的衣摆只在月光下倏忽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飞一般掠过重重屋顶,隐入了深宅大院中。一枚玉佩安安静静躺在草丛中,枫叶的形状,上头刻了一个秀气的&ldo;瑾&rdo;字。……沈家轻功独步天下,但沈盟主就算再江湖第一,也只能抱着人跑得快些,并不能隐身。陆追无比后悔,为何自己在从藏书楼中出来后,不老老实实回住处睡觉,而是要来花园中赏月。一路哭笑不得回到住处,阿六在院中奇怪:&ldo;咦,爹你怎么看起来有些腿软。&rdo;腿软就对了。陆追拍拍他的肩膀,明日哪里都不许去,记得来藏书楼陪你爹一起吃黄连。另一头的主院里,各色药草正在幽幽散着香,卧房里头烛火还没熄,窗纸上映出一对倒影,相对而坐,鸳鸯成双。值夜的下人赶忙退出去,不忘关上院门。叶瑾扑在枕中,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生不如死,很想冲去冥月墓,问那老巫婆要些失忆的药来。沈千枫看得好笑,倒也没说话,任由他一个人闹,直到后头险些被踢下床,方才将人拉起来锁在怀中:&ldo;听话。&rdo;&ldo;都是你的错!&rdo;叶瑾凶残指责。&ldo;我哪里错了?&rdo;沈千枫故意逗他。你哪里都不对啊!早就说少跟秦少宇在一起厮混,十分流氓,如果是我一个人,那根本就不会在外面!叶瑾骑在他身上:&ldo;明日你去要玉佩!&rdo;&ldo;明日去那草丛中拿便是,陆二当家何等通透,他怎么会捡了东西等你去讨要。&rdo;沈千枫双手卡着他的腰,免得人从自己身上掉下去。叶瑾想了一会,还是觉得很想撞墙,并且悔不当初。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跑呢?就不能蹲在那里,安静地割一把草去喂驴吗?或者淡定松一松土,说是要种药呢?一声不吭转头就跑,而且还是被别人抱着跑,不管怎么想,原因都非常非常下流。于是这一切就又都成了沈盟主的错,理由是&ldo;我让你跑,你就真的带着我跑了吗&rdo;?一日既往很有道理,不接受反驳。沈千枫全盘接受:&ldo;嗯。&rdo;叶瑾瞪大眼睛:&ldo;你居然在笑?&rdo;沈千枫道:&ldo;我没有。&rdo;你没有才见鬼了。叶瑾凶巴巴撸起袖子,试图家暴,只可惜武力值悬殊,没多久便从暴躁指控变成了低哑暧昧的喘息,断断续续,若有似无。床头铜镜被打落在地,落在散乱的青绿衣衫上,照出半面起伏交叠,春情荡漾。第二日,陆追乖乖饮下一碗药汤,双手恭敬将碗还回去:&ldo;多谢。&rdo;叶神医神情严肃,坐得笔直。屋里是死寂的沉默。片刻后,陆追道:&ldo;我什么也没看见。&rdo;没看见就对了,因为我什么也没有做,很纯洁。叶神医咳嗽两声,转移话题:&ldo;阵法研究出来了吗?&rdo;&ldo;怕是还要一段时间,&rdo;陆追将桌上的纸递给他,&ldo;当初陶夫人教给我相思局时,只说是有情人玩的小把戏,现在看来,她应当是改了不少东西。&rdo;&ldo;为何不写一封书信,去问问陶夫人可知道这阵法?&rdo;叶瑾道,&ldo;万一知道,岂不皆大欢喜。&rdo;&ldo;陶夫人向来行踪不定,怕是连萧澜也未必能知道她人在何处。&rdo;陆追道,&ldo;不过书信已经送去伏魂岭了,且看会不会有回信吧。&rdo;冥月墓中,一盏灯火忽明忽灭,照着床上萧澜的半边侧脸。从蛊虫入体算起,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鬼姑姑站在一侧,看着那安静乖巧的容颜,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十余年前,那常伴自己身边的少年。曾经寄予的希望的有多少,如今的失望就有多少,不过幸好并不算晚,自己还有时间能补救。她从药师手中接过一瓶药,捏起萧澜的下巴,缓缓倒进了嘴里。清凉的液体滋润着干涸的嘴唇与身体,像是黑暗中的一线光,让陷入沉睡的萧澜轻轻动了动。鬼姑姑在旁不自觉便握住拳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药师低声道:&ldo;姑姑不必担忧,少主人很快就要醒了。&rdo;话音刚落,萧澜就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床顶,许久也没说话。鬼姑姑试探道:&ldo;澜儿。&rdo;萧澜侧首看她,并没有说话。五官未变,模样未变,可却像是自骨子里完全换了一个人。从一柄锋利光寒的利剑,变成了一个懵懂未开的孩童,眼底是困惑而又干净的,那是他先前从未有过的神情。鬼姑姑又唤了他一声。萧澜撑着坐起来,四下看看,依旧沉默不发一言。凛冽的眉峰聚在一起,脸上多了几分警惕。药师在旁道:&ldo;少主人不认识姑姑了?&rdo;萧澜目光扫过他,像是正在零星的细碎记忆中搜寻着什么,最终却毫无结果,人也逐渐烦躁起来。药师上前想要替他诊脉,却被一把卡住脖颈,在&ldo;嘎巴&rdo;声中,险些断了骨头。&ldo;澜儿!&rdo;鬼姑姑李生呵斥一声,上前将他的手一把打落。药师踉跄滚落一边,弯着腰拼命咳嗽,眼前乱冒的金星许久才消散。她心里有些惊讶,萧澜自幼在冥月墓中长大,武功路子她自以为已经了解得很清楚,却没想到方才那一招,自己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蛊虫只会让人记忆消失,却绝不会令其功力大增。唯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萧澜一直就隐藏着自己真正的实力,哪怕是在面对鬼姑姑时,也从未施展过全力。唯有此时此刻,才在茫然与恐慌下忘了掩饰。想到此处,她的眼神瞬间阴暗下来,在鬼姑姑耳边低语了几句。&ldo;你们想做什么?&rdo;萧澜总算说了第一句话,声音低沉阴郁,满是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