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比夜色还要浓稠,遮天蔽日,就像一座真正的山峦,然而它并不是没有生机的死物,反而蠢蠢欲动,带着种让人畏惧的森冷气息。张修齐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张黄符已经脱手而出,向着那团黑影击去,然而阴影的移动速度比想象的还要迅捷,只是一眨眼,两人就彻底被黑暗吞没。
魏阳根本就没料到这个,眼前已经漆黑一片,就连头顶的led灯都无法发出分毫光芒,他立刻伸手握住了颈间的骨链,向后退了一步,目不能视,情况不明,首先要确保的就是牢牢跟在齐哥身边。然而只是一步,他背上的寒毛全都竖起来了,站在他身边的人消失了,就连气息和心跳声都无影无踪。
“齐哥!”魏阳猛然转过身,向后看去。可是身后又哪里有人在,整个世界都变得漆黑一片,只剩下他孤身一人站在这冰冷死寂之中。
符箓并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张修齐牙关一紧,一口真涎液已经喷在了手中的随侯剑上,手臂奋力一挥,横斩而下!不论是煞气还是阴气,在这柄杀生刃面前都不堪一击,只听嗤啦一声轻响,就像划破了厚厚的帆布一样,那片黑暗应声被短剑剖开!
心头微微一松,张修齐的目光就向身侧投去,想看看身边人是否安好,然而这一望,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冻了起来,只见原先站在那里的身影消失不见,树林依旧,星光依旧,偏偏没了魏阳的身影。他的手猛然颤抖了一下,旋即七枚铜钱脱手而出,这一定是什么障眼法,没有什么阴煞邪物能够把一个大活人抹杀殆尽,一定是障眼法!
果不其然,当铜钱楔入地面时,一阵微不可查的涟漪凭空而生,面前的景象发生了一些细微变化,就像揭开了一层透明的薄膜似得,变得更为真实自然,而这改变并未让张修齐放松半分,他的视线凝在了脚边,在距离他不到五米的草地上,一滩暗红渗入了泥土之中。
那是血迹的颜色。
张修齐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没有半分迟疑,沿着那血迹飞也似的追了过去,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动,他告诉自己,前后只有几分钟的事情,魏阳不会有事,他的骨阵还带在身上,他应该……
张修齐猛然顿住了脚步,他停的太快,连膝盖都生出隐隐痛楚,汗水已经顺着额头滑落,但是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浑身上下就像被抽空了一般。只见在不远的一颗大树下,横卧着一具躯体,黑发散乱的盖在额前,掩住了那双曾经灵动的眸子,嘴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脸上带着几道抓出来的血痕,然而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那人腹部剖开的巨大口子,像是把他从中劈成了两半。血水就像一汪深潭,把那条身影牢牢裹住,拉向了冥府的怀抱。
那不是一个能留下性命的伤口。
在内心深处,张修齐知道这个,然而他的脚步未曾停下,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他并不想相信,也不想承认,只想再次抓起那人的手,把他从死亡的渊薮中拖出。如同劲松一般的肩膀垮了下来,张修齐向那具冰凉的躯体伸出了手……
魏阳深深吸了口气,他的双手还在颤抖,可是理智已经回笼,虽然不知道遇上的是什么情况,但是他清楚张修齐的本领,也坚信对方不可能在一个呼吸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定是面前这片黑暗有古怪。自己刚才大意了,猛然回头肯定已经熄灭了肩上的一盏魂火,如果再冒然行事,他的处境就很难说了。
现在的最关键问题是破除眼前这片黑暗,魏阳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应该捏着骨阵,可是连半点光都没有发出,他又伸手摸了摸头顶,led灯的热度还在,像是保持着运行,可是偏偏他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巫血的复苏让他拥有了能够洞穿阴阳的眼睛,如果连这双眼都无法看透黑暗,还有什么能呢?
等等,魏阳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对,伸手不见五指是可能发生的,却不应该是在这种山林之中,别说是天上的星月,就是乌龟老爷背上那白光,也不是随便什么都能隔断的。他头上的灯其实还是亮着的,只不过自己没法看到而已。
有什么隔绝了他的视线!
魏阳猛然醒悟过来,那东西并不希望他看到,那么夺走他的视力岂不是更为简单?只要他看不到面前的世界,找不到齐哥的身影,紧绷的精神就会垮掉,就会被这片阴影征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手里的骨阵,究竟还在发光吗?
毫不迟疑,魏阳一口咬破了舌尖,把真涎液喷在了巫骨之上,双眼则目不转睛的看向手掌,渐渐地,一道光划破了眼前的黑暗,自掌心溢出,单薄,却又执拗的银光。
骨阵没事!魏阳心中一喜,立刻高高举起了手,随着这动作,那光就像把周遭的黑暗都点燃了一样,发出了嘶嘶轻响,不到半分钟,星月回来了,草地回来了,茂密的树林也悄然回归,他甚至还看到了乌龟老爷那摇摇晃晃的身影,以及它背上的一点银光,黑暗褪去了!
齐哥呢?魏阳的目光刷的一下扫过周遭,一眼就看到那条背对着他的身影,张修齐不知何时走到了十几米外的一棵大树前,此时正颤抖着身躯,慢慢弯下腰去,就像要抓住什么东西。
魏阳心头陡然一紧,高声叫道:“齐哥!住手!”
他太了解张修齐了,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了什么东西,那人都不会抛下他独自离开,如果他眼前能被蒙上一片黑暗,那么齐哥眼前看到的又会是什么呢?
喊出声的同时,一枚五雷正心符也抛了出去,这种符箓对于邪祟有用,同时也是一种正心神的妙法,只听轰隆一声雷鸣,张修齐的身形一顿,骤然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