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娇先闻得睿王说到“功过相抵”,知道自己性命无忧,本是心间一喜;
待听得睿王让她“面壁思过,不许吃饭”,又吩咐大厨明日做好吃的赏给小院中的人食用时,一张小脸顿时苦得皱成一团。
睿王欸,你让我一个资深吃货面壁思过,饿上一天,又让人故意在我面前好吃好喝……
这惩罚,会不会太重了一点啊?
天都南郊,一辆马车正飞速奔驰在蓑草枯树之间。乍看之下,飞驰的马车毫不起眼,拉车马匹却颇为负重,原来车身竟是由玄铁所造,牢固无比。
马车之上,一黑衣男子长身端坐,正伸出手,让下首处一位年轻医者为其把脉——正是今日夜探睿王府邸,盗取大魏行军布阵图之人,宋国太子,刘绎。
医者细细听脉半晌,终停下手,向刘绎敛衽拱手,恭敬答道:“回殿下,微臣细察殿下全身,除肩胛之处外伤颇深之外,殿下流血过多有些乏力之外,再无异状。”
听闻随行医官奏报,刘绎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丝龟裂。
抚了抚发疼的太阳穴,他只觉得额上青筋暴裂。
“刚才伤口上涂抹的伤药,你当真仔细检查过,确认无毒?”
“正是。微臣已仔细验查过,却不曾验出毒物。此药只是上等的金创药,对治疗烫伤、刀伤确有其效。”
“……那包本宫带回的解药,当真只是普通的珍珠末?”
“禀殿下……那纸里包的,确实只是普通的珍珠末。民间女子最喜用来敷粉匀面,可使容颜妍丽,青春长驻。”
“你,确认本宫身体当真无恙,没有中毒迹象?”
“……确然。殿下身体健壮,并无中毒之状。”
“那何以本宫会觉得全身酸软,腿乏无力?这难道不是中毒之兆?”
“禀殿下,”医官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将头低了又低,喏喏答道,“殿下,您受了重伤,流血颇多,为避府兵搜察,想来也颇费了一番力气与周折……这,这任谁也会全身酸软,腿下无力啊!”
刘绎闻言,只觉胸口一阵闷痛,忙用着捂着心脏位置,喘息不匀。
良久,醒转过来的他又气又恨又恼地狠狠一捶车壁,“世间竟有这种女子,敢如此戏耍本宫……实在可恶,可恶至极!”
若早知那个女子小小年纪便如此奸狡可恶,他刚刚便该一剑刺下去,结果了她的性命。
万不该因一时心软,手下留情,平白让自己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大怒之后,他渐渐平静下来,看向一旁吓得跪地伏首的医官,无力地挥了挥手。
“没你事了,你且下去罢。吩咐外面随骑,加快脚程,天亮之时,务必离开天都境内。”他淡声,威严地下达命令。
医官得令,哪里还敢多待,赶紧起身,从飞驰的马车上跃下,端得也是身手利落。
遣走了医官,刘绎一个人倚着车壁靠了,捂住心口,微微闭目休息。
迷蒙中,只觉得后肩上的伤口处,敷着伤药的地方,有微微沁凉透出。
就如,一双纤纤素手,游走于他的肩胛处,柔柔的,凉凉的,轻轻的撩拨……
百千思绪翻滚中,却不由地想起,当他逃出她房间的那一刻,小小的院落里,侍卫环立,拉弓搭箭,千钧一发之际,那个可恶的女子,用自己小小的身体,阻住了睿王即将出口的命令。
那一声“王爷”的娇喝里,包含了多少对他性命安危的担忧?
她毕竟是善良的。喂他喝水,为他上药,语气与动作,是如此的和缓与轻柔,甚至怕弄疼他;
可她又是如此奸狡!喂他喝水,为他上药,却骗他说水与药里,都已被她下了剧毒,用一包珍珠末骗他是解药,要胁他交出本已盗得的行军布阵图……
世间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又善良,又狡猾,又……可恶!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对,商娇!隐于她屋中时,他曾听到元濬如此唤她。
闭了眼,他手指轻敲座下座椅,唇边,不由含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打了一辈子的大雁,今日竟被大雁啄了眼……商娇,山高水长,我们来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