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吐蕃主动要求,朝廷不可能用其他人代替李令月。
英娘暂时是安全的。
李旦心里陡然一松,轻轻舒出一口浊气。
至于被武皇后看出心里的隐秘,并不重要,和英娘的安危比起来,这些不过只是细枝末节而已。
“八弟怎么在此?”
十几个头戴纱帽的宫人簇拥着六王李贤走下阶梯。
李贤穿一袭紫色圆领花绫罗袍,腰束玉带,脚踏锦靴,神采飞扬,一边走,一边侧头和员外郎王洵交谈着什么。看到李旦,诧异了一下,凤眼微微上挑,含笑问:“可是有什么要事向阿父禀报?”
李旦神色淡然,垂眸道:“繁琐小事罢了。”
李贤知道他油盐不进,不好拉拢,笑了笑,“听说你过几天就要搬去相王府了?届时别忘了给我一张帖子,我过去看看你府上的波罗球场修得如何,不许忘了。”
李旦应下。
兄弟两人各有心思,淡淡交谈几句,那边有宫人疾步跑过来,“大家有请相王。”
“王兄,改日再详谈。”李旦漫不经心瞥一眼站在角落里的王洵,跟着宫人离开。
李贤收起笑容,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目光深沉。
李旦踏进内殿侧间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郁的香甜气息。
李治盘腿坐在书案前,小几上供着一只盘式鎏金博山薰炉,炉顶雕镂出仙山云鹤、彩云飘飘的仙家气象,香气从山间丝丝缕缕逸出。
“这是十七新调的香,叫什么富贵香。今年宫人们晾晒的荔枝壳都让她收去捣腾了。”李治见李旦的目光落在薰炉上,说笑两句,指指左侧的坐席,示意儿子挨着自己坐,“她也老实,说这香味道馥郁,就取了这么个俗气的名字。”
李旦呷口清茶,轻声道:“富贵香是英娘特意为阿父调制的,能静心养气,舒缓疲劳。”
李治眉眼带笑,皱纹舒展。随即想到李旦那个让他头疼的念头,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宫人跪坐在角落里打扇,送出缕缕轻风,卷帘内香气氤氲,薰炉笼罩在轻烟中,猛然看去,炉顶还真仿佛是一座座漂浮在云海中的海外仙山。
“你看到吐蕃的国书了?”李治笑了一会儿,拈起一封奏疏,递给李旦。
李旦接过来翻开看了一下,奏疏里的内容和武皇后给他看的那张绢帛一模一样。
“阿父打算怎么做?”
李治叹口气,“我原本打算多留令月几年的。”
李旦听出李治的暗示,顿了一下,“阿父想下旨赐婚?”
为今之计,也只有趁吐蕃使臣还没有正式递交国书前,把李令月和薛绍的婚事正式定下来。
李治摇摇头,“那太刻意了。”
他翻开另一封奏折,“执失和秦岩没有捉住康阿义,让他跑了。”
程锦堂接到捉拿康阿义的敕旨时,还没反应过来,康阿义和部下早已经收拾细软,逃之夭夭。等程锦堂意识到不对劲,连夜派人去追时,哪还找得到康阿义的人影?
康阿义逃走之前,一把火将粮草烧得干干净净,程锦堂顾此失彼,再三衡量之后,放弃追击康阿义,带着大军返回长安。
康阿义逃到青州后,带领整个驽失陀部叛出羁縻州,一路摧枯拉朽,连拔六座城池,诸羁縻州本来就兵力不足,任用当地部族自行管理,生乱之后,那些部族首领们望风而降,朝廷设立的都督府已经有一半彻底废弃。
程锦堂负伤归来,需要卧床静养,李治只能让提前赶回京师的执失云渐和秦岩率兵前去平叛。
执失云渐领兵前往陇右道,火速平定了叛乱,但是没能活捉康阿义。
康阿义带着亲信和族中几千个身强力壮的男丁逃进沙漠。唐军无法适应当地的气候,而且补给不足,必须撤军。
李治怕执失云渐孤军深入,被神出鬼没的康阿义截断后路,下旨将他召回长安。另外委派两名总管前去接管前线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