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桐叹了口气,怀疑如浇了水的植物一般,开始疯狂地想要从心底拱出来。
自己家人丁并不旺盛,且据说曾曾祖父还是那化神境初期的修行者,可自曾祖父往下,便开始以务农为生,与修行再无纠葛。
如今却在离家乡极远的地方,听到自己祖传的剑术居然在这里出现过,岂不让吴桐心中大为震惊。
此刻的天地元气逐渐散去,而村中的村民们早已吃罢晚饭,纷纷从家中走出,来到院子、门口与邻居好友闲聊。村中处处响起孩童们互相打闹嬉戏的欢快笑声。
月光透过竹叶,散散地照下来,风儿吹过,纤细伸展的枝叶随之轻舞。有一股与泥土混合的香气透散开来,深吸一口,沁人心脾,久久留香。
吴桐侧耳听着竹叶间互相倾诉的沙沙细语,却突然想到身在长安时,某日在天枢处外河畔与二先生将下却最终未曾开始的棋局,耳边似乎又听到了当时二先生的那句话:“天作棋盘人作子。”不免心中隐隐有些明悟,可却又不真切。
正在思索,却听得村内随风而来的欢笑声变成了突如其来的凄厉哭嚎。
有人迈着沉重的脚步声向这边跑来,粗重的喘息从唇齿之间清晰而出。
村长眯着的眼睛豁然睁开,他看着来人沉声问道:“二喜子,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不过三十来岁的二喜子发髻间早已润湿,那额前的刘海毫无形象地贴在肌肤上,显得极为狼狈。
“村长。”二喜子见到村长,焦急地说道:“有人来征税!”
村长眼神里透出几分愠怒,压低了嗓音道:“征税?前几天不是刚刚有人来收过税,怎么又来了?”
吴桐走上一步,将长剑连同剑鞘放在马背上,抚摸着老马的鬃毛,不解道:“如今并不是收成的时候,为何要征税?征得又是什么税?”
村长尚未开口,旁边二喜子早已强着说道:“客人你有所不知。如今长安有乱,各地都在组织兵马回京护驾。这士兵们吃的、用的都靠在我们老百姓头上不说,便连如马匹那样的畜生的用度,也都摊派给我们了。”
老马听到二喜子嘴里随口而出的“畜生”,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抬起,便想要踹将过去。
吴桐在听到二喜子的话时,早已发觉不妙,此时见老马有些发飙,赶忙一把抱住它的头,在老马耳边好生劝慰,说些诸如“大人不记小人过”之类的宽慰之辞。
又是一声惨叫传来,村长脸色大变,忙问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喜子嘴唇动了几下,方才低声说道:“因为我们跟他们抗议说这税已经交过,他们便抓了您的儿媳妇和虎娃,说要带回去押着,等钱粮凑够了再去赎。”
村长闻言,眼前不由一黑,身体摇晃着几欲跌倒在地。
吴桐忙上前扶住,同时转头问道:“为何你们便任由他们如此?”
二喜子呼吸声愈发粗重,脸色因为难以压抑地愤怒早已憋得通红,一股怨气顺着出口的话喷发而出:“因为,我们打不过他们,他们里面有修行者!”
吴桐将村长背在背上,抓住二喜子的胳膊,说道:“走!”
未等他反应,少年纵声跃起,向着那惨呼声传来的地方疾驰而去,在他的身后,老马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紧紧跟随,只是没有人发现,那长剑外的剑鞘上的纹路开始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