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忽然侧过身,目光顺着巷子朝深处走,抬起手指向那条曲曲折折的巷道消失于夜色中的地方,让齐誩也跟着看过去,“这条街道,在很多年前经是我从学校回家的必经之路。”
那是在他刚刚搬过来的时候。老人在附近找到一所学校让他就读,晚自习后他步行回家,总要经过这里。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街角灰蒙蒙的灯光照入沈雁的双眼,有一瞬间的闪烁,仿佛时光倒转的痕迹。
他放低声音,为齐誩讲述痕迹之下层层铺垫的往事:“那时候这边建筑不多,现在看上去比较新的楼房都还没有建起来,甚至连路灯都寥寥无几,晚上走过去很黑。有时候路灯故障了,一排过去全是黑的,除了周围有些住户屋子里透出灯光,其余什么都没有。我曾经……因为害怕而迟迟走不过去,回不了家。”
害怕,无助,彷徨。
不敢向前走,不敢自己闯入黑暗。
于是一个人蹲在墙角下面打算默默地等到东方泛白,可老人却找到了他。
老人手上有一只旧式的手电筒,力度不强,只能影影绰绰地在漆黑中拨亮一小块地方,但是光线的色泽却很温暖。他顺着光源抬头看,看到的是老人在找到人后那种松一口气,无比欣慰的笑容。
“后来爷爷每天都来接我,牵着我走过去。知道身边有人陪着我,我就不觉得这里可怕了。”沈雁微微一笑,声音里渗入了回忆的味道,清苦而又清甜,“再后来,我完全习惯了这里的黑暗,就可以自己走了。”
说到这里,眉眼缓缓往下一垂,苦涩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爷爷过世,我很少一个人走这里。虽然有了路灯,周围的房子也多起来,比以前热闹了,不会再有害怕的感觉。但,我自己还是走不过去。”
“为什么?”齐誩问得很轻,不忍心介入对方记忆里那一张张回放的胶片。
他选择成为画外音,让倒叙中的主角自己说出答案。
沈雁此时笑了笑:“因为会想起爷爷,想起过去的事,想起……自己曾经一个人的不知所措。”
一边说,一边朝巷子深处迈开一步,随即停住。
“也许当时要我一个人去面对那种黑暗是有点早,不过因为有爷爷在,所以无所谓。”
话题绕了一圈,回到起点。
齐誩似乎忽然间明白过来,一动不动地望着沈雁。而那个人也回过头久久地注视他:“所以,不用担心你勉强到我。无论是比赛也好,和你的朋友见面也好……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没事的。”
沈雁现在的声音是齐誩最喜欢的一种状态。
好比一片静谧的海,深沉而不灰暗,每一个字响起都仿佛潮水一涨一落,涌上沙滩。再硌人的沙砾也最终会被轻轻抚平。
他朝齐誩伸出一边手,低声问:“齐誩,你可以陪我走一次这条路吗?”
齐誩微微一笑,很自然地把手递过去:“多少次都可以。”
隔着一层凉飕飕的秋风,沈雁的手干燥而温暖,握上去的时候能清楚地体会到他指关节弯起来的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可以把他的一只手以及一颗心留在里面。原来两个人一起走果然不会害怕——因为心已经放在对方身上,别的人,别的事,都无法使之动摇。
大归期心情愉悦地回到家,小归期却不高兴了。
虽然从吃饭的地方用走路的方式回来也不算远,还是稍稍花了一点时间。尤其他和沈雁并肩同行,途中几乎没有遇见特别光亮的地方,两人于是也没有看手表看时间的念头,边走边聊,慢慢地一路散步回到住处。
小归期虽然在出发前已经被喂得肚子圆滚滚的,可是幼猫耐不住寂寞,几个小时下来没人陪它玩耍,它在窝里拼命地叫唤,打滚,翻来翻去,无非是想获取关注。
等到大归期重新出现,它已经开始愤愤不平地挠箱子的箱壁了。
齐誩无奈地看着小家伙举起爪子抗议。
真是不可思议,他这个id叫“不问归期”的人居然会有养猫的一天,而且才离开四五个小时就被猫咪控诉了。不得不说……假如按照他以前的工作时间安排,小归期在那间公寓里不是饿死就是憋死。
“是我不好,你打我吧。”齐誩把小家伙拎出箱子,让它偎依在自己怀里,用两只肉垫拍打胸口泄恨。
“喵喵。”小归期之前还一副怨念满满的模样,真正到了主人怀里又不闹了,只顾得扑过去撒娇。齐誩被它逗乐了,用手轻轻揉它脖子上的绒毛,微笑着看小家伙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两条缝儿,尾巴完全处于松懈状态,软绵绵地搭在他身上。
其实他这么讨好小归期,是因为以后小归期要派上用场,对他而言非常非常重要。
所以目前把小家伙伺候舒服了,肯定百利而无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