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得用。这不就是说的寇玲珑寇姑娘么?
寇姑娘因为对抗严公公,居然得胜回朝,在宫中成为一个口口相传却不敢公示于天下的传说。
一个地位卑贱的草根,如果得罪了权贵,通常是没有好下场的,但有一种情况可以例外,就是这个草根一战成名,且成为“敌对势力”的典型代表,这种草根反而是相对安全的。弱势和低下,有时候可以成为一种道德上的优势,权贵只要身后还有约束力,想对这种有道德优势的草根下手,是要好好思量的。因为,人人都知道草根得罪了谁,那么只要他有个三长两短,不是你权贵干的,还会是谁?
更何况,这个草根身后,可能还隐藏着更强大的力量。权贵一记重拳打出,棉花陷进去老大一个坑,表面看上去棉花垂头丧气一败涂地。只有权贵自己知道,这团柔弱的棉花里藏着多么尖锐的一枚绣花针。于是,这拳头收也不是,送也不是。收吧,棉花瞬间原地满血复活,陷过多大的坑,就能填满多大的坑;送吧,真他奶奶的谁扎谁知道,不看广告看疗效。
永宁皇后就是寇玲珑这团棉花里的绣花针,一枚连玲珑自己都还有点懵懂的绣花针。
肩负着重要使命,寇玲珑来到了被封门多时的锦画堂。
什么叫冷宫?不是温度,不是人气,而是从里到晚透出的渗人的怨气。
守门的太监朝玲珑打量了很久,诸多盘问,玲珑只说是淳容华命自己给丘良人送点东西,太监查点了一番,果然是一些吃食和衣裳,方才放她进去。
虽是万物复苏的春天,可锦画堂内却没有一点点生机,那条莫瑶和玲珑曾经踏过无数次的青石甬道不知多久没人打扫,灰蒙蒙的,落着冬天的叶子。叶子早就不再坚实,软塌塌地露出腐朽的光景。
廊上有几盆花,依稀看得出年前还曾经十分抖擞地迎接过冬天。如今春天到了,花儿却因无人照料,变得萎萎缩缩,虽然也开出了花儿,却让人觉得心酸,完全装饰不了这个春天,反而让春天的暖意衬托出凄凉。
“整天丧气着脸给谁看!别的姐妹都有了好去处,我跟着你已经够晦气了,没好吃没好穿,还要整天看你的倒霉相!”一阵尖利的咒骂从廊下传来。
“呆不住你就滚啊,我没本事我认,你没本事最好也认命。下贱的东西,当初托着关系钻进我锦画堂,如今瞅着我翻不过身了来作践我。怪谁啊?怪你自己没眼光跟错了人,你怎么不去一头撞死啊!”一阵更急促的反驳从屋里传来,玲珑一听便是丘良人的声音。
守门的太监将门关好,缩着脖子钻进了值夜的小屋,对这场对骂充耳不闻,看起这样的场景经常上演,太监早就习惯了。
玲珑听着丘良人的声音依然嘹亮,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看来战斗力还是保存着的。
“良人娘娘!”玲珑站在院子里朝屋里呼喊。
廊下那个叫骂的宫人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迅速地回头,见玲珑提着一个包裹,眼神阴冷地盯着自己,顿时心虚起来。丘良人再落魄,终究也是主子,让外人见到自己和主子对骂,容易生出事端。
“你是谁?你来做什么?”宫人警惕地问。
丘良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见院子里的人,万分激动,扶着门框喊了一声:“玲珑!”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饶是玲珑早有心理准备,也被丘良人半边脸上的伤痕吓了一跳。那张曾经艳丽一时无双的脸蛋如今皱皱巴巴,新长出的红肉纠结不堪,一看就是结痂的时候反复感染所致。
玲珑跟随莫瑶,与丘良人多有相处,见到如此惨状,眼泪再也忍不住,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丘良人,顾不上自己的眼泪洒在了丘良人肮脏的衣衫之上,只顾着抽出自己的帕子给丘良人擦拭眼泪。
咸咸的眼泪流过脸上的伤痕,像是伤口上又被撒了一把盐。心灵的伤痛却比肌体的伤痛更加剧烈,丘良人一边呲着嘴忍住痛,一边却忍不住眼泪继续往下流。
等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一个宫墙之外的人,郁积的冤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丘良人紧紧地扣住玲珑的胳膊,死不撒手。
“娘娘,娘娘。”玲珑真诚地注视着她,轻声呼唤。如果这些呼唤可以让丘良人内心安宁,玲珑心甘情愿,永不停止。
“是莫美人让你来看我的么?”丘良人哽咽着问。玲珑的胳膊上被她扣得生疼,可玲珑没有闪躲。
玲珑张口,刚要解释莫美人如今已是淳容华,却又打住了,这节骨眼上,何苦再去刺激这个可怜的女人。她久不与外界相通,更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走出锦画堂的大门,莫瑶是莫美人还是淳容华,又有什么关系呢?
玲珑将她扶进了内室,欲去一旁的卧榻上让她躺一会儿,却见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显然是很久没有人打扫过。无奈,只得扶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椅子看来常用,看着还算干净。
安顿之后,玲珑柔声道:“是我们美人娘娘让奴婢来的。”
“封门之后,我这儿半个人影都没出现过,会不会连累你们娘娘?”丘良人担忧地看着玲珑。
玲珑心里一酸,怪不得莫瑶不相信丘良人会陷害自己,事至今日,丘良人还是替他人着想。
“娘娘放心,我们美人娘娘请示过皇后,这才派奴婢前来。”玲珑取过带来的包裹,“这是美人娘娘给您送来的一点点东西,她知你在这里定是过得艰苦,可又不知你缺什么,只得胡乱取了些食物和衣裳,娘娘不要嫌弃,先将就着,缺什么告诉奴婢,娘娘会再尽力准备,让奴婢给您送来。”
丘良人看着玲珑打开的包裹,刚刚收住的泪又垂下:“莫姐姐没怪我?”
“娘娘何出此言?”“不是给我定了罪名么,妒忌栽赃,行事苟且。”丘良人想起封门时,那些人宣完旨拂袖而去的样子,惨然一笑,无限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