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叽”一声,扇子落了地,声音不大,倒是足够将付奕琪惊醒了,付奕琪看了眼火,烧地还算旺,也懒得离开凳子,就一手把着灶沿儿,一手去够,只是这扇子好像跟她作对似的,就差那么一寸多两寸少的距离,如何也碰不到。
就在叹气认命准备站起来的那一刻,好心人将扇子拾了起来,扇着火。
“我来吧,”好心人道:“若是困了可以先去睡,这里我看着便好。”
“你来是找我有事吧,”付奕琪将长凳往宋榆杨那边移了些,自己占了最边一角,拍了拍另一角,笑道:“来,坐下聊。”
“多谢。”宋榆杨坐在长凳的另一角,两人中间还空着大片地方,像是为某人留的位置一般。
“唔,站着累,我就不喜欢站着。”付奕琪心想这人也太多礼了些,难道当官的都这样,后来想想,确实,刚认识顾泽方时,他也是这样。
火光照在人脸上,勾勒出不一样的光影,看着比平日里的轮廓柔和些,宋榆杨忽地笑了,“不是谢这个,是谢你每次回焰笙门都帮我与缘清捎寄东西。”
付奕琪讪讪道:“这事啊,更是不用客气了,咱们主子少爷脾气,谁也使唤不动,反正我回去也是要找缘清的,帮你送个东西还能多聊两句。”
付奕琪这么想着越来越觉得自己还真是个做红娘好材料,乐玖和凤语棠让自己撮合到一起,覃卫和梦芜每天在她眼皮底下,连冯策和月娘第一次见面也是自己见过的,如今这里又多了个千里做鸿雁的,想着想着都想着不若四处帮人做媒去了,左右治病做媒都积的是大功德。
“听说你和缘清自小一起长大的,我进焰笙门时她就在了,倒是你,我是来了参黎才知晓有你这号人的。”付奕琪捡起根细柴拨了拨火,手一推,将柴放了进去。
“我与缘清幼时便被主子带回去,只是并未进到焰笙门,而是住在了汵州城北的一处院子里,功夫是门主亲自教的,他学会多少就交给我们二人多少,又给我们二人请了先生,教导诗书策论,主子在门里得的钱都用作我们二人开支了。”
宋榆杨垫着粗布将药盖子掀了起来,水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药味也四散开来,盖好盖子,继续道:“那个时候我们俩不知道主子是什么人,只道是恩人,一个小少年,比我们年长不了几岁,可却是处处照顾着我们,亲兄长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了。”
“就这样过了几年,主子将我送到了参黎,参加了科考,也是在那个时候缘清去了焰笙门。”
“缘清和我的命是主子给的。”
“你知道门主和今天里面那位尼师是怎么回事吗?”付奕琪稍斜了身,看了看门口,还是不放心地压低些声音,“我听主子唤她姨母。”
“确是主子的亲姨母。”宋榆杨道。
付奕琪正了身,“怪不得,我见门主长得与她有几分相似,我听说门主进焰笙门就是这位送来的,可是真的?”
宋榆杨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主子早年间吃了不少苦,当初凤家遭难,只留下主子和夫人,夫人新丧了子,将所有怨恨都积在了主子身上,从参黎一路到汵州,更是刚出参黎城就被人抢去了银钱,中途夫人又病了,主子年岁小,四处弄不来钱,上街行过乞。”
“可单靠行乞讨不来药材,主子便偷盗别人财物,挨了好些打才买了药材,夫人的病好些,就带着主子去了焰笙门。”
“老门主少年时季家曾救过他一命,当时虽没留下什么信物,可一见夫人那张脸就能认出来是季家人,加之说了些当年事,也就算是证了身份,当日夫人就离了焰笙门,从此藏匿行迹。”
“最近几年才找见踪迹,可也不太愿意见主子。主子派了人照顾着,今日要不是主子的人来给送东西,还不知道要在地上躺多久。”
宋榆杨叹了口气,“主子吃得苦不少,可却只憋在心里,这些还是我来参黎前一晚,我们三人在院中喝践行酒时,主子酒醉之时说的,若没有那次醉酒,这些事应该这辈子也不会让人知晓。”
依照凤语棠思绪内敛的性子,换个时间,换个年纪,这些话都不会为外人道,只是雁过留痕,当年之事,早已被人寻过痕迹,篆刻于案,不若乐玖当初也不会依凭此,进了焰笙门。
付奕琪听完除却叹气便是沉默,原只以为凤语棠是块美玉,谁能知道美玉背后精雕细琢的过程,乍一听,难免唏嘘。
“我还有一事不解,”这个疑惑自方才诊脉便落下,如何也想不明了,“主子的姨母为何出家多年,却依旧续着发。”
三千年烦恼丝汇聚红尘,出家人,斩断过往,奉生天地,自入门起,第一步便是斩断愁丝。
“这个……我也不知,”宋榆杨顿时也生了好奇,只不过硬生生压了下去,“许是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