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燥热,阳光烤在地上,远远望去,热浪可见。
门窗开着通风,也吹不进多少凉意,稍一睡,便热醒了。
隔壁似是乔迁的新居,整个午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吵得人更难入眠。
乐玖提了壶凉茶,刚走进院里,正遇上气冲冲进来的付奕琪。
自上次见面后,付奕琪便一直留在参黎。
方刚平乱有功,晋为使者,万物司的主事就落到了付奕琪身上,好在破天荒配了个副主事,司内大小事务都不必操心,乐得自在,如今留在参黎办事,只需每年冬至回去准备生死令的事。
付奕琪如今在京都开了间药铺,做些看诊卖药的生意。
“怎么了?这么大火气。”乐玖倒了杯凉茶,又拿起一旁的团扇替付奕琪驱着热气,“又去将军府了?”
近来付奕琪往将军府走得勤,听说府上日日候着一群大夫,付奕琪便是其中之一。
付奕琪没说话,算是默认,看来是真动了脾气,不然以她的性子断不会如此刻这般一言不发。
付奕琪这几天跑下来,人都瘦了一圈,如今又是气成这样,乐玖看着她的这副样子终是有些不忍,“生意若是不合心意,咱们便不做,将军侯爷又如何,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
“唉,”付奕琪重重叹了口气,“顾小将军倒是个好人,只是性子过于倔了些。”
付奕琪口中的顾小将军乃是镇国将军府上的小少爷顾泽方,初时一心从文,意欲考取功名,奈何家中无一人支持,依旧逼着他日日练武,曰,顾家儿郎皆是上阵杀敌的铁血男儿,绝不会有以摆弄文字在朝廷上尸位素餐的事故之徒。
但这顾泽方也是个执拗性子,挨了几顿打依旧铁了心地要做文官,几位兄长劝了几轮,老爷子也没软下脾气。
最后硬是逼着随几个兄长上了战场,不过几日就变了主意,踏踏实实成了武将,如今正是岵州军中忠武将军。
前些时日北戎犯边,岵州军迎战,顾泽方率一营兵力堵截北戎援军,没想到援军是个幌子,真正等着他们的是早已埋伏好三千兵将。
一营骁勇,拼了命才护住顾泽方,五百将士,魂灭黄沙。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营将士,只余主将,无论真相如何,朝中非议并不会减少半分。
顾泽方因着沾带皇亲的缘故,自幼常去宫廷,如今圣上说是看着他长大也不算夸张,脾气秉性虽说不能了解到十成十,却也相信他不会如某些朝臣所言,叛国通敌。
此番回京,皇帝力排众议,并未作什么责罚,只是让他在府休养。
可数百将士性命压身,他自己心里始终迈不过这道坎,一门心思走死路,从岵州行至参黎,一路上自戕数次,最后是被绑回的将军府。
身上伤痛不待愈合又添新伤,仿佛只有自己受尽苦难,才能换来一刻心安。
心上症结永不消逝,即使遍寻天下名医,也毫无效用,解铃还须系铃人,除却他自己愿意从无尽黑暗之中走出来,任何人都寻不到救赎的路。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是上阵杀敌前就该了然于心的,战场之人哪个不是见惯生死。”付奕琪将茶盏握在手上,却只是看着。
“一营将士都在战场上陨了命,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命,他倒是半点儿不知道珍惜,合着那么多条人命救回来个软骨头,经不起半点儿风浪!”
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今日去府上,他还是一点儿也不配合医治,我趁着场面混乱,一手劈上他的后颈,这才老老实实上了药。”
说完,气稍顺些,端起凉茶大口喝起来。摇了摇茶壶,里面空空如也,“没了,再来点。”乐玖起身出去,差人换了壶新的。
“心病还须心药医,只有他自己想通了,这事儿才能过去。顾老将军总是差人请你,必是看中了你的过人之处,换了别人来治恐怕这少爷,命再硬也经不住如此折腾。”乐玖安慰道。
“说起来这顾老将军当真是死板的很,当初既然顾泽方执意不愿从武,府上出个文人又有什么不好,就因为自己与那宰执日日于朝争执,便一棒子打死了天下读书人,这样行出来的事难道不比某些迂腐书生还要陈旧,这么一说顾泽方还真有几分倔是随了他的。”
乐玖不会安慰人,反反复复就是几句。
付奕琪说这日子总归是要过得,难伺候有难伺候的好处,诊金给的丰厚,谁会和银子过不去不是。
看着付奕琪不似来时愤愤,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几日,醉乐坊的魁首名遍京都,无数达官显贵为听一曲不惜一掷千金,更有外地之人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芳容乐技。
“都说凌深姑娘性子清冷,即便见到了,也未必能博佳人一笑。”男子怅怅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