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放手!”
突然,一声大喝压住所有声音,声若惊雷,瞬间震住了所有人,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王瑞武气得脸色由青转白,一掌将身边的红木方桌直接给拍裂了。大堂之上,一片寂静,王宗景默默地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将孙玉凤放了下来,松开了手。
孙玉凤大声咳嗽声,脸色惨白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王瑞征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她挡在身后,然后横眉冷目满是恨意地看着王宗景,怒喝一声,踏上一步,手中已多了一张青色符纸。
王宗景瞳孔一缩,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那符箓还未催动,大堂之上便似乎刮起道道阴风,符纸之上的奇异符纹一一亮起,眼看就要发动。便在这时,忽然一个身影闪了出来,挡在王宗景身前,却是南石侯。
王瑞征手臂一沉,细眼射出两道寒光,冷冷道:“怎么,南管家居然还要包庇这畜生么?”
南石候皱了皱眉,道:“十六爷,你误会了,只是眼下事情还没问清楚……”
王瑞征大怒道:“还要问什么,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阿德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这畜生竟然还敢这样对大嫂,如果不好好教训一下他,这畜生岂非是要翻天了么!”
南石侯盯着他手指间那道青色符纸,面色凝重,但嘴上仍是用一种平稳的口气道:“十六爷稍安勿躁,石候无意与你为敌。只是眼下,咳咳……”他咳嗽了两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以目光向王瑞征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他的身后,似有深意。
王瑞征脸色微变,胸口急速起伏了几下,终于还是恨恨一跺脚,将青色符纸收起,转身扶着孙玉凤退到王宗德身边。孙玉凤看到儿子一身伤势,顿时又哭出声来,扑到他的身上捶胸顿足号泣不已。
王宗景有些厌恶地看着这一幕,忽地掉头就走,旁边的人一时错愕,下意识地让开了路,居然就让他这般轻易地走出了大堂,转眼不见了人影。南石侯被他吓了一跳,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连忙转头向王瑞武看去,只见王家家主此刻脸色似乎已经从白转黑了,眼看就要处于爆发的边缘。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南石侯心想今日之事只怕无法善了了,微微摇头,转身对仍然跪在地下的南山道:“小山,快去把景少爷叫回来,不管怎样,一定也要看住他了。”
小胖子呆了一下,连忙爬起身,点头大声答应,然后向大堂外快步跑了出去。
南石侯又看了一眼王瑞武,只见他依然黑着脸,但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对周围众人朗声道:“诸位,此事不小,须得细加盘问,家主自有决断,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今天便请诸位先散了吧。”
王家众人面面相觑,但王瑞武积威之下,也没人敢多说什么,只能次第离开了大堂。
叫来下人搬来担架,小心翼翼地将王宗德抬了下去,王瑞征一脸怒意不甘地打算跟着大嫂走去,忽然只听到王瑞武在身后叫了一声:“瑞征,你等一下。”
王瑞征站住脚步,回头看去,只见大堂上诸人散去,眼下只有王瑞武和南石侯站在那里,三个人面对而立,大堂上顿时变得空旷起来。
“还有什么事,大哥?”王瑞征面色难看,语气也不好听。
王瑞武并没有马上说话,刚才那一副怒气濒临爆发的模样现在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此刻看了一眼王瑞征,忽然道:“宗德手中的那张‘烈火符’,是你给他的?”
王瑞征脸色微变,但还是点了点头,同时开口道:“是我给他的,但那是阿德资质不错,已能使用符箓,身为王家子弟,我给他也是为了防身。”
王瑞武目光一闪,脸色似有些冷,道:“那你给他的时候,有没有跟他讲过这东西是严禁对王家人用的?”
王瑞征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南石侯在旁边一看气氛似有僵住的模样,皱了皱眉,打了个哈哈走上来打圆场,道:“家主,十六爷,大家都是亲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坐下好好谈,好好谈。”说着搬来椅子请王瑞武坐下,又亲自动手端来茶水递给他们两个,转身过来给王瑞征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也坐下。
王瑞征默然在下首坐下,看了一眼南石侯,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王瑞武坐在那里,脸色也没有好看多少,目光落在王瑞征身上,停了片刻,又冷笑一声道:“宗德年纪还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今日也厉害了啊,当众掏出‘鬼阴符’,这是打算大开杀戒了吗?”
王瑞征面上肌肉抖了一下,头慢慢低了下去,王瑞武看着他的模样,似乎更是恼怒,把手中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怒哼一声,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家主了!”说罢,也不等王瑞征的回答,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南石侯皱着眉站在一旁,待王瑞武走出大堂后,这才叹了口气,走过来轻声道:“十六爷,家主已经走了。”
王瑞征脸色木然,缓缓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南石侯,拱了拱手,道:“瑞征行事冲动,多谢南管家从中缓颊了。”
南石侯苦笑一声,道:“家主特意留下您,待无人时方才说这些话,也是从心底看重十六爷,您莫往心底去。”
王瑞征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了出去,南石侯从背后看着他的身影,眼中忧色愈发重了。
南山追出门外,却已看不见王宗景的身影,心中一急,向王宗景住的院子跑去,但没跑两步忽又停住脚步,想了想抓过旁边站着的一个家丁问了一句,得知王宗景却是向王家堡外面走去了。
南山连忙向大门方向跑去,只是这一路上疾跑,等跑到王家大门口时,只见门外大道上行人穿梭,来来往往,却是看不到王宗景的身影了。他站在门口苦着脸,狠狠一跺脚,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王宗景从王家离开,门口的守卫还不知道大堂上发生的事,也差不多都认得这位刚回来不久的王家少爷,当下还打了个招呼,乐呵呵地放了人出去。王宗景走到大街上信步走去,心中烦闷,回来这些天心里的不适,到现在达到了一个。
街头上人来人往,龙湖城似乎比三年前还更热闹了些,那些街道巷子也几乎没怎么改变,让王宗景看在眼中多了几分亲切,从小到大,他便是在这里玩耍长大的。就这么走着走着,忽然前头某个巷子看着有些眼熟,他站住身子回忆了一会,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容,却是当年他和南山一起去偷看人家刘寡妇洗澡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如今时隔三年,刘寡妇还住在这里不,还是和当年一眼漂亮吗?
回来之后,南山与他说话开始时常带了几分拘谨,也就是熟络之后才渐渐放开,但是时间并不算长,所以还真的没聊到这位当年的“罪魁祸首”。王宗景站在街角,往那巷口看了一会,随后轻轻摇了摇头,走开了。
这里已是接近龙湖城的北门,缓步走着,王宗景心中仍然有些烦躁,他虽然离开三年,但毕竟还是知晓人情世故,知道自己今天算是闯了祸,等回去王家之后,只怕等待自己的未必会有好果子吃。
“早知道这样,干脆就不回来了!”他有些心烦意乱地这么想着,随即却又觉得连自己都不相信这样的牢骚话,叹了口气,抬头一看,北城门已在前方,两边便是高大坚固的城墙。
他的目光落到城墙之上,一时有些恍惚,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来到这里,想起三年前他便是从这里出城的,所以才有了后面那许多事,正有些出神处,忽然心中一动,却是想起当日林惊羽临走时说过的话。
此念一生,不知怎么就控制不住了,王宗景心里一下子突然就很想见到林惊羽,想跟他说说话,好像那个男人比起王家一众人来更让他有几分亲切之意。看了一眼站在城门口守卫的人,他迟疑了片刻,没有向城门走去,而是如同三年前一样走上了城墙。
城墙之上,还是没什么人走动,春日暖洋洋的阳光有些慵懒地照在城头,将他的身子拉出一个歪斜的影子。王宗景走到城墙边,向下看了看,小时候觉得很是高大的城墙,如今看起来依然很高,约莫有五六丈高,他沉吟了片刻,向后退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左右张望一眼,随即一声低喝,却是快步向墙边冲去。
转眼即到城墙边上,王宗景脚上猛地发力,顿时矫健的身影犹如一只飞鸟般掠起,飞跃城墙跳了出去。他张开双臂,身形在半空中舒展开来,骤然猛烈的风声从耳边呼呼刮过,身子向下方迅速掉落着。
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王宗景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惧神色,只是手脚猛地一缩,整个身子骤然团了起来,借着这股冲力抱身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刻,便如一块石子般向前翻滚出去,连续滚了几圈,这才化掉了那股力道,然后一跃而起,掉头看了一眼那道高耸的城墙,他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城外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