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那日被方琳姐俩当面逮到偷听之后,李氏见了她们,面上总有几分尴尬,平日里若是方琳在沈老太太房里干活,她就甚少来烤火,有什么事就支使沈平安或者沈如意来说,可这越躲得厉害撞见的机会就越多,尤其是阖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不是筷子夹了筷子,就是胳膊碰了肘子。
方琳给段南山做得鞋已经托沈平安给送了去,他回来的时候还捎了半只野鸡,家里人多没法分着吃,方琳便切了些白菜,又割了半斤豆腐,并着粉丝炖了鸡汤,一家人暖暖和和的过了小年。
隔天就是腊月二十四,扫舍的日子。
方敏在清泉村的生意还算不错,整日不着家,孙氏近些天态度好了许多,阖家准备大扫除,方敏不在,也只是嘀咕了几句,方琳权当没听见。
扫舍可不是件简单事,光是把屋子里的东西挪到院子里头,就费了番功夫。
沈家老两口住得堂屋是最先疼出来的,沈老太太头上罩了方帕子,给笤帚上绑了跟长棍子,便开始扫房梁墙上的蜘蛛网和灰尘,等到沈大山一家住得西屋和沈二山一家住得东屋都腾出来以后,方琳这才开始着手收拾自己和方敏住的杂物间。
沈媛媛拿了把笤帚跟过来,“琳表姐,我来帮你吧。”
方琳笑,她住的这屋子并没有多少东西,哪用得上帮忙,沈媛媛这几天拐着弯的打听聘礼卖了多少钱的事,都被她给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放弃,也真够锲而不舍的。
到了屋前,方琳没开门,转身对跟着身后的沈媛媛道,“你当真好奇我有多少家底?我有金山银山也好,还是穷得解揭不开锅只剩下一个铜板,那都是我自己个儿的钱,你老是盯着做什么?”
见方琳如此直白的挑明自己的心思,沈媛媛红了脸,“我……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就是我娘她,她那个人表姐你也知道,她非要打听,我也拗不过啊。”
“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我有一百两,你信吗?”方琳突然生出恶作剧的心思,戏弄起沈媛媛来。
沈媛媛自然是不信的,她只是觉得方琳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穷二白寄居在自己家,收到的聘礼居然比她的多,心里不平衡,非要知道个究竟罢了,一百两,把方琳卖了都不值这个价,更何况,那段南山不过是个山民,能有多少家底,这么一想,沈媛媛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表姐莫开玩笑了,我不问了还不成嘛,我去给我娘帮忙了。”说罢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人影。
方琳扫屋子没费多大力气,毕竟她住进来之前可是把这屋子好好收拾过一遍的。
上午扫屋子,下午就该是清洗的活了,方琳姐俩的被褥是新做的,不需要拆洗,她把方敏和自己的脏衣裳拿出来洗,李氏端着盆子从屋前走过好几次,终于厚着脸皮凑到近前,“琳姐儿忙呢,今儿可多亏了你,不然我那屋子的柜子可挪不出来。”
“我只是搭把手罢了,出力的是二舅和平安表弟。”方琳搓衣裳的动作没停,抬起头笑了笑,她这两个舅母,说到底都没什么大毛病,孙氏蛮横不讲理,李氏喜欢占点小便宜,其实还不都是为了过日子。
“要不是你搭把手,那柜子哪抬得起来,你表弟跟你二舅,也不知道饭都吃到哪里去了。”李氏说笑了两句,又夸方琳勤快懂事,直到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才低声问道,“我那天听敏姐儿说是做生意,她这几天不着家是忙这个呢吧。”
且不说李氏那天已经听到了,就是方敏做生意这事,方琳也没想着瞒谁,用方敏的话说,她一不偷二不抢,钱都是顶着寒风辛辛苦苦挣来的,不怕人知道。
“嗯。她好不容易对件事上心,我这做姐姐的也不愿意干涉,爱咋折腾咋折腾吧。”方琳将洗好的衣裳拧干,放到空盆里,又从水里头捞出一件来,放到搓衣板上搓洗。
李氏将手里的盆搁在地上,搬了个小凳子在方琳身边坐了下来,“这咋能叫折腾呢,你瞧媛媛她娘,打从你大舅开始在镇上摆摊,她那腰板挺得比谁都值,现在就是如意奶奶爷爷说的话,她都不见得听了,谁让人家手里头有钱呢。”
方琳笑着没搭话。
“还是做生意好,比咱们这挣下苦钱的强,你二舅是手底散漫的,眼瞧着平安也该是娶媳妇的时候了,这聘礼还没个着落,我都不敢请媒婆上门,你再看看你大舅母,媛媛过完年就出阁了,光宗听说也正相看媳妇呢,耀祖还小,不着急,等他出息了,说不定娶了官家小姐做媳妇呢,反正我是没那个指望,就图着攒点钱,给平安娶个好姑娘,也不求性子温顺,只要能持家就成。”李氏说话不带喘气的,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方琳搓衣裳的动作慢了下来,心里纳闷,二舅母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搀和方敏的生意?还是想让她给沈平安说媳妇?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李氏的意图,方琳索性不接话茬,只是道,“二舅舅和平安表弟都是能干的,二舅母将来肯定是享福的命。”
李氏笑,“琳姐儿就是嘴甜,你这话舅母记下了,将来要真应验了,可得好好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