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东打东,指西打西,我还叫顾罡韬?”
“顾罡韬有啥了不起,你以为你是克林顿呢!”
“再伟大的人也有犯错误的时候,再明智的人也有转不过的弯。我不想说得太多,你心里比我更清楚。”顾罡韬嘴里咕哝着,垂头望着脚下。
“我就是太清楚,才这么说你。我明明白白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这样刺激你,可是……我没你能沉得住气呀!四十年啦,你走的每一个脚印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上中学、当知青,现在做了老板,也不安宁。你啥时候能安生下来?”
“淘气,你给我画的这张像太生动了。是的,我也时常自嘲自己身上的那种流寇习气。上山下乡,我失去了黛微,拳打脚踢回城,我失去了唯珺,今后谁知道哪一块云彩还会下雨呢?”顾罡韬耸耸肩,“人到世上来,就是这样,这就是生存的过程,由快乐或辛酸筑起来的。我现在就这么个烂摊子,一塌糊涂,你是旁观者,可有高见?”
“我的意见刚才已经说了。你呀,要么出去放松一圈,要么回到公司好好上班,有空了我把老同学叫来陪你聊聊天喝喝酒。总而言之一句话,别糟践自己,这个世界上只有傻瓜才会跟自己过不去呢!”
“听陶部长一席话,我觉得真有必要重新认识你。平时一忙,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顾罡韬调侃道。
“我永远都是淘气,你用不着费心思认识我。”
“不是那么回事,我经常看你跟一些老客户打交道,他们荤言腥语的玩笑我听了都别扭,你却能够不露声色地与他们周旋,这些人也只能甘拜下风。你把四十年的风雨变成了处世的财富,我发自内心地送你八个字:游刃有余,繁华满枝。”
……
这一天,顾罡韬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他和郝唯珺游三峡时的合影,照片上的郝唯珺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两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顾罡韬的视线又模糊起来,他用手背揉揉眼睛,把照片仔细夹进钱夹里,抬起头来,看见赵小杰轻手轻脚走进来,轻声道:“顾总,这里有你一封信,美国来的。”顾罡韬接过信,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顾罡韬急切地将信封打开,一眼就认出郝唯珺熟悉的笔迹。他先点着了一支烟,然后拆开信。
罡韬:
你好!
我和一帆在美国的生活已安顿好了。前段日子由于环境、人际的生疏,情绪难以稳定,因此,没有及时给你写信,请谅解。
或许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离去,也许我的离去正中了你的下怀,也许如此你们再也没有什么障碍顾虑。可是我想,不管你怎样薄情寡义,总不会不想念你天真可爱的女儿吧!
昨晚听到睡梦中的一帆喃喃地叫着爸爸,搞得我一夜没能合眼。想想也是,我就是对你再有意见,也不应该残忍地斩断你们的父女之情。有朝一日,一帆还是要看望你这个爸爸的。我写这封信的目的是想告诉你,一帆在新的环境里一切都好,你不必过多地挂念,不必为思念女儿而过多地分心,好好干你的事业。我希望等她长大了,看到的是一位风光体面的父亲。
在美国,我和一帆受到哥嫂无微不至的关照。前些天,我俩一直住在洛杉矶他们家里。现在哥哥又给我俩在附近买了一套居室,环境也好,周围是绿油油的草坪,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树木,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致。
我在这儿的工作很顺利,哥哥将我安排在他的公司,先学习财务,我原来就是搞金融的,所以干起来还能对付。目前最大的困难是语言障碍,我英语基础不好,现在才理解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真正意义。
罡韬,细细回想你我从相遇相知相爱到分手的前前后后,客观地讲,对于分手,你我彼此都有责任。你知道我是多么珍惜咱们在一起的生活!实话讲,我最后一次去你的办公室,本想推心置腹地找你谈谈,相互间都能够反省自己的错误,修复我们的感情裂痕,重归于好。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办公室看到的是那样令我心碎的一幕。当时我只感到头晕耳鸣,理智失去了控制。你不知道一个女人在爱情面前是多么自私。算了吧,这些让人不快的事,就让它永远成为过去吧!
谨祝你事业有成!
郝唯珺
看完郝唯珺的来信,顾罡韬的心里荡起巨大的波澜,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心中一阵酸楚。过去那个女人离他而去了,命运使得他们两人各奔东西了,那逝去的往事,也在这会儿悠悠然浮现出来,刺激顾罡韬的神经。
中午时分,太阳破云而出,金色的阳光从敞开的窗口倾泻而入,楼下汽车的鸣笛声使顾罡韬回到现实中来,但他依然无法挥去一帆和郝唯珺的影子,她们是出现在他极度疲惫大脑之中的一线阳光……哦,只要她能经常来信,介绍些她和一帆在美国的生活情况,他也就心满意足了。只要她们能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像从前在国内时那般快乐地生活,这将补偿他的所有痛苦。郝唯珺这次能来信,也就是向他表明,她并没有持敌对态度,他也并没有失去一切,既然如此,那么其它的事情就更不必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