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利远行。
杜四喜和丈夫赵洪英在跟赵府的长辈们告别后,就是坐着马车,准备前往了晋阳城。当然,一行同行离开了东京城的人,除了张绿珠外,还添了一个高福儿。
马车驶在不是太平坦的土路上,免不得摇摇晃晃。在车厢内人坐久了,都是闷得慌外,更容易在摆晃里让脑袋打起磕睡来。这不,杜四喜就是搂着儿子香孩儿,不经意间就是迷糊的闭上眼睛了。
“嗯。”马车在途中,摇晃的狠了下,杜四喜点了下头,又给摇晃醒来。她一睁眼睛,就瞧着怀里搂着结实的儿子,还在熟睡着。而她的对面,张绿珠正望着她,似乎在打量了什么?
“坐车久了,人都是困倦了起来。”杜四喜笑了两声,张绿珠点点头,回道:“如表嫂的话,坐久了,路途远了,确实容易犯困。”
“表妹性情好,又稳又沉,不像我就爱犯困,懒散得慌。”杜四喜嘻嘻哈哈的自我讨饶了两句,又问道:“往后到了晋阳城,表妹有什么打算呢?可想过再嫁个良人,生下孩儿过了平凡的日子?”
杜四喜想着前路漫漫,就起了心思跟张绿珠聊聊天。二人聊起事情来,也就不会犯困了。
“能活着,已经足了,不敢再奢望了……”张绿珠没有笑容,平静的伸了食指,指向了她那张毁掉的脸,道:“也是表哥和表嫂心宽,一般人见着我的样儿,都得吓个半傻。”
“真是半夜三更露面,无需旁的行头,我在人眼中跟恶鬼有何两样?”张绿珠的语气里,并没有自怨自哀。相反着,杜四喜从话里听出了一些禅味。果不然,见张绿珠又说道:“一辈子,求得何?我已经看透了,若是世道平静,太平得来,便能入了庙里,青灯古佛相伴,余生足矣。”
杜四喜想,心字成灰,说得就是张绿珠眼下的样子吧。
“表妹的脸,未必不能治。”杜四喜安慰了一席话,道:“大夫看过后,许是有期望……”
张绿珠再是摇头,道:“表嫂的好意,我知。其实,这张脸毁了也好,女为悦己者容,我已经没有欣赏的那个人,这张脸随他一道去了,算是解脱。”
“红尘之中,多是虚华。”张绿珠似乎看开的态度。
两人谈到此,杜四喜有些不知道应该是继续劝呢?还是不劝了?
片刻后,张绿珠先说了话,她指了杜四喜怀中的小家伙,笑道:“香孩儿真是俊,长得像表哥,亦像表嫂。等长大了些,跟表哥习武,再进了学堂念书,将来定是文武双全的小郎君。”
“承表妹的夸奖,要真是这般好,我梦里都得笑醒了。”有人夸了自家崽,哪个当娘的都高兴。杜四喜自然不例外了。
车厢的里面,两女眷之间是聊得起了劲头。
车厢的外面,坐了驾驶马车位置左右的赵洪英和高福儿,也是双双聊着些经历。当然,主要是还是赵洪英讲,高福儿补充了两句。
谁让高福儿是一个太监,宫里的往事,总不好多朝外掏了。于是呢,赵洪英就是吹吹牛皮,把打仗那些英雄人物的事,演义了几分。
“赵都头一辈子,英雄了得,小人佩服。”高福儿是真佩福,毕竟,这世间的人,总是仰慕了有本事的人。在高福儿看来,赵都头的一身本事过硬啊。
“饶幸些。”赵洪英哈哈大笑,话尾时,又道:“咱们一去晋阳城,过着普通百姓的日子。高兄弟要是不嫌弃,有什么会的手艺尽管讲。我瞅着,也许给添些本钱,咱们能合伙做点小生意讨生活。”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赵洪英自然不可能干出了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来。
“想当年啊,咱家里是开豆腐坊的小本生意,一家靠磨豆腐的买卖讨口饭吃。耳熏目染下,咱对这做豆腐的手艺,有点心德。”高福儿说起了手艺来,还是升起了些回忆。
话到后面,语气哽咽,讲了往年旧事,道:“可惜,咱七岁那年,兵灾过境,全家就留下了我一人活下来。眼下咱是活下来,却没本事,断了高家的血脉……”
当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高福儿有一种莫名的,说不出来的自卑。
赵洪英一听后,道:“高兄弟,到了晋阳城后。要不,就开个豆腐坊?”
“我家投本钱,你出人力。咱们合伙做这门生意,当然,我是个清醒人,不占高兄弟便宜。豆腐坊算咱们共有的,一人一半的份子。”
等着赵洪英边驾驶了马车,边说了打算时,高福儿直摆手,道:“那哪成,我这是占便宜。我有口吃的,就足了。”
“高兄弟这话,理不对。我晓得做豆腐的生意,是睡得晚,起得早。又辛苦,又累人。”赵洪英是摆事实,讲道理的说道:“高兄弟,实话跟你说吧。真做豆腐坊的生意,肯定是你出大力气,我家就是出了本钱,添头拉磨的小驴子。”
“至于我媳妇和表妹,她们妇道人家,重活搭不上手的。再则嘛,我家香孩儿小,媳妇还得照顾儿子。高兄弟你想想,你是豆腐坊的头号劳力,哪能不占了份子?”真要打算一直合伙了,赵洪英就不是吝啬之人。
当然,就心里的真正想法,赵洪英也没指望着,开一个小小豆腐坊,就是能挣了多大的银钱。赵洪英打算,主是给高福儿和表妹张绿珠找点正事干,以便能存些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