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层云压得极低,浓稠似的团墨一片,楚府的马车在风雨中驰进了后院的门。
各房的使女早就候着,拿披风的拿披风,捧暖炉的捧暖炉,好不热闹,尤其是楚天祥,他一下马车,差不多半个院子的大小下人都涌了上去,江妈亲自带着人将披风暖炉都塞了过去。
楚芸跟竹勉因为吃了半晌的暖茶,倒也还好,其它几人的脸都是冻得发紫,楚五娘尤其更甚。
她的衣服早就湿透了,竹锦又没给她带替换的衣衫,一路过来早就冻得受不了,下了马车寒风一吹,更是一连串的喷嚏,她心中大惊,本想着让楚十娘着凉,没曾想自己竟然先着了凉,于是连声叫过来的接的使女下去煮点参汤。
楚芸与楚九娘因为落后了几步,便叫半院子围着楚天祥转的老婆子使女给堵住了。
楚九娘瞧着叹息道:“哎,天祥今天可真是受了不少惊。”
楚芸瞧着她衣衫单薄的站在廊下,拉了拉身上竹勉一早备好的披风笑道:“九姐今天可也受了惊呢。”
“我哪能跟弟弟比,他可是要撑起咱们楚府的顶梁柱,可受不得惊,否则咱们跟母亲都没法交待呢。”
楚芸玩味着“咱们”这二个字,楚九娘则笑道:“听说你前一阵子你那儿少了一根参,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你用药?”
楚芸低头道:“那根参后来又找着了……”
楚九娘叹了口气道:“那便好……若是手头有缺,千万别瞒着你九姐,我虽然也不宽裕,但是多多少少能挤出两个。”
前头总算把道给空出来了,楚九娘披上了竹灵带来了斗鼠披风也走了,楚芸瞧着她的背影,心里不得不佩服,楚九娘跟楚马氏一样,倒都是收买人心的好手,若非心细如尘,真没法想像在那些貌似诚挚的话语背后深藏着的是如此腌臜的心。
竹香挑了一盏气死风灯迎了上来,满面通红地道:“小娘子……”
楚芸安抚了朝她笑了一下,知她刚才没能挤得过来,让自己在这边等着有一点愧疚。
竹香给她递了只八角漏雕宝莲铜暖炉,暖炉烧着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里头的炭火基本快燃尽了,因此反而没有那么烫手,笼在衣袖中恰到好处。
楚芸心想提炉用手一试便知冷暖有几分,但这人心要测有几分真心就当真困难了。
她这么想着,人已经走过了廊下的拐角处,朝北是竹园,朝南是玫园,楚芸顿在了脚步,眼神朝着玫园的方向瞧了一眼。
“小娘子……”竹勉走过来低叫了一声,楚芸已收回了目光,提着暖炉朝着竹园走去。
楚芸回了屋,照例大厨房里送来了姜汤,过来伺候用汤的是竹宁,现在桃儿似乎又退回了粗使使女的本份,从厨房热汤提食盒是她干的活,不过斟茶倒水这种精细的活可轮不到她来做了。
桃儿将朱漆食盒中一碗青釉八角温碗端了出来放在桌上,然后退过了一旁。
“小娘子,您尝尝,我特地吩咐这姜汤里头不要放糙糖,而是给您另搁了点石蜜。”竹宁笑着端起碗给楚芸递了过去。
楚芸低头品茗了一小口,微笑道:“确实味道更好入口,有心了。”
竹宁得到夸奖,连忙蹲身行礼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过去不懂事,小娘子不计前嫌,竹宁为小娘子粉身碎骨都在所不辞!”她说着拧着帕子沾着眼角。
“当真?”楚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