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榕捧着瓷碗走回廊下,吴清之见她步履绵软,遂展开双臂迎接,复又一举将那娇软身姿拥入怀中。
“夫人好兴致,”吴清之调笑着,语气中暧昧的成分居多,“想着喂外头的野猫,却不想着喂一喂家中的狼狗。”
若是换作往昔,吴清之使出这般直接的撩拨,迟榕大概已是炸了毛了的,且不说面上要红,那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左右也要结巴。
然,今时今日,却见迟榕神情严肃,镇定非常,她窝在吴清之的怀里,倏然道:“那个人肯定还在公馆里!”
话毕,吴清之闻言,十指登时紧紧的收拢起来。
如此局势,着实不敢教人轻举妄动。
倘若权是灾民,倒也没有什么大碍,遣些餐饭,再散些散钱,便可以打发了,只怕是仇家上门索命,杀机重重。
吴清之低声道:“迟榕,我现在就送你回城西。”
谁料,迟榕却是执拗着,始终不肯让步,更坚定不移的解释道:“你别多想,肯定是灾民,不然杀手还能饿着肚子来吗?”
“此话怎讲?”
“那个人偷吃了最后一只鸡腿!”
迟榕一面说着,一面拽着吴清之上前,直将手中的瓷碗远远的放在院中的草坪上。
这摆放的位置略显微妙,分明是要喂猫的,却不贴近了花墙的墙根儿放,且那瓷碗又很大,盛了满满的米饭和汤菜,足够一个大人的饭量。
迟榕动作时,更将数张纸币藏于碗底。
迟榕直起身子,遂轻轻的对着那花墙说道:“小猫咪,吃完了就快些走罢,我不会喊人来赶你的。”
说罢,却见花树枝繁叶茂,在黑夜里静默着。
迟榕立刻要走,然,正是此时此刻,那花树丛中,竟传来一声扭曲的异响。
咕——
迟榕被吓了一跳,吴清之旋即挡在了她的身前。
随后,花树乱颤,花瓣与叶片窸窸散落,微沉夜色之下,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人儿,就这般滚了出来。
“放肆!”
吴清之冷喝一声,作势便要唤来下人,直要将这不速之客打出门去。
吴清之护妻心切,迟榕又怎会不知,只是这人影瘦小可怜,如何也不会像是能够行凶之人。
于是勾住吴清之的一角,二人一道推开几步,方才定睛细看。
那小人儿摔得狼狈,以头面着地,既已暴露,便索性破罐子破摔,直奔那盛饭的瓷碗而去。
院中的灯泡不甚明亮,可照清一个人影,已然足够。
那是个又瘦又黑的男孩,头很大,眼睛更是大得吓人,这厢,他正以野狗夺食之姿态,用手囫囵的扒着饭菜。
可是吃着吃着,迟榕便看清那米饭上面,渐渐染上了血色。
原是这男孩为了隐蔽,唯有徒手抓紧花树,然,参天的大月季藤上尖刺密布,早已将他双手扎得鲜血淋漓。
迟榕与吴清之对视一眼,二人一时之间,竞相无言。
迟榕不由得显出几分悲悯的神态,那厢,吴清之却是冷静自恃。
那男孩一面吞饭,一面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迟榕好声好气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然,吴清之竟是冷漠的打断她:“迟榕,不必问,只管遣走他便是。”